流沙河(5)
http://www.sina.com.cn 2001/03/05 13:54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旋转的陀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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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寒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她觉得嘈杂喧哗,头就晕旋起来,所以后来选择了月宫住下来。那里很安静,甚至静得有点空洞。广寒想,也许是一个人静了太久的缘故吧,任你从前多么喜欢热闹,多么盼着身边能有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把快乐的不快乐的都倾诉一番,那个人会爱护你,关心你,可是久久的独自相处,还是会习惯的吧。
广寒住的地方叫做广寒宫,那里除了冷就是静。广寒有两个玩伴,一只玉兔和一只冰蟾,但它们不能同你谈天说地,不能为你排忧解烦。广寒只能抱着玉兔,用手轻抚着它的绒毛,独自曼步绿苔缓转轻屐踱到池塘边,去听冰蟾的鸣声。在月宫的池塘边还住着一个人,广寒从未同他说过一句话,她只理睬天蓬一人。那人似乎无事可做,整天用斧子去砍一棵总也折不倒的桂花树,笃,笃,笃,斧子刚在树干上砍出一道裂缝,可瞬间就恢复如初,只留下空气中连绵不绝的响声。折树的声响伴随着广寒生活了很多年,广寒并不讨厌这无止无尽的砍树声,反倒觉得那是广寒宫中唯一有些生气的东西,就象是在一潭死水中投入一粒石子,那刻波光溅起,水纹四溢,可不多时就恢复平静,依旧死气沉沉。死水毕竟就是死水,永远也生不出鱼来,但聊胜于无吧,有一瞬间的生机总比半点全无来得好。广寒在池边看了那人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有的人竟可以如此沉醉在自己的心灵当中,明知不可能有达到的一天,偏偏还一直固执下去。
广寒隔着天河看天蓬,看天蓬用手中的纱巾轻轻擦拭污了的星辰,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看天蓬放开银闸,让如水般的星辰流淌出来,看天蓬站在星斗结成的小舟上,拿着银白色的长橹把水流再赶回它们出生的地方,看天蓬在这天河中往往复复,来来回回,斗转星移。那柄橹很亮很亮,闪烁着一线银白色的光芒,就好象天蓬笑时的眼睛,迷成一丝缝,透出一道光。
广寒从前也象这样看着一个人,那人是她心目中的英雄,高大英武,豪气万丈。他可以力张满弓,射落九日,他可以跋山涉水,求得灵丹。但他不常在广寒身边,这就让广寒感到很寂寞,可她不能向他要求些什么,英雄就是英雄,他不能有柔肠百结,不能有情丝寸断,如果有了,那便成了凡人,呵,凡人啊凡人,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会重视,这对于英雄而言,比死亡来得更加可怕。在每个一人独处的夜晚,广寒望着桌上并蒂的灯花,窗外婆娑的树影,泪水就会哗哗的流下来。广寒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哭,甚至连哭的理由也没有找到一个能够让自己信服的,他自当他的英雄,与自己何干。心里面这样想,可不知为何还是不停的想哭。泪水流干了,心也枯死了。
一个人静的久了,真的会习惯呢。吞下这粒负满泪水的丹丸,身子开始飘飘忽忽,一直一直向上升去,就如那天河中飘荡的星辰,轻盈的毫无份量。没有泪水,没有烦恼的身躯,本该是轻快的。英雄风风火火的从屋内冲出来,抬头仰望,目光无助。广寒就这么隔了老远看他,小小的一个黑点,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再也看不到了,回不去了。天空飘起雨来,不大,冰冷的雨丝,浇枯心底每一点热情,在蒙蒙的雨雾中。一滴泪珠从眼眶中滑落下去,落在掌心里,变成一个圆形的水印,浅浅的,淡淡的,消失不掉了。
哦,干涸的身体里还能容得下每一滴泪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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