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快意亭
http://www.sina.com.cn 2001/03/26 17:19 新浪文教
快意亭
“正如我来看山,只为乘兴而来,从未刻意想过要去看什么景色,春花秋月,夏荷冬雪,只要有心,哪一处不是好风景!我只是兴来便至,兴尽便归,来过,看过,便已足矣。时人看我如何,又与我有何干。”
叶冷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快意亭中凭栏远眺。此时正是初秋,黄昏将至,一抹斜阳映得远山如血,层林尽染,就象一幅泼墨大写意,却又涂划得如此萧萧瑟瑟。极目过去,几点昏鸦正掠羽而过,正在归巢的路上,只恐他乡的游子看了,也不免徒生几分感伤出来。
朔风突至,吹在叶冷秋俊朗的脸上,他只是扬了扬眉,却毫不在意,伸手拂去被风吹散在额角的发丝,又负手而立,仰天而望。神情中,竟有说不出的一分倦意。
“看你这个样子,谁都会以为你只是一个潦倒的穷酸秀才,谁会知道你就是一个月前在气绝岭上三招之内手擒川中巨寇赵横天的小秋啊。哈哈。”
说话的人是一个浓眉虎目的大汉,正斜躺在叶冷秋身后的亭栏之上,手中握着一只盛酒的皮囊正倾喉欲饮。也不见得他有如何高大威猛,但顾盼之中自有种视天下为一笑的豪气。他的腰中随意插着一把弯刀,刀鞘已经破旧,只有白铜的刀柄被磨得锃亮。
叶冷秋转过身来,对着楚轲,那青衣大汉笑了笑。说道:“这点小事,连大哥也知道了?”
“当时我正和丁浪在春风楼中喝酒,听得楼下一群镖师在眉飞色舞的说你这件事,这才知道你又做了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我只是做了一件我认为该去做,值得做,也做得了的事,本不值得一提。这年头,流寇遍地,巨霸横行,不平之事到处都有,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但只要我瞧见了,遇上了,就偏要管他一管!”叶冷秋说到这里,眼神一炽,似利剑般绽出光芒。
“好,好!此语当可下酒。”楚轲一拍皮囊,一股酒箭冲囊而出,落入喉中,又反手将皮囊递向叶冷秋:“多日未见二弟,想不到还是这付臭脾气没改。”
叶冷秋接过皮囊,就是一大口,道:“大哥又在笑我了。若论臭脾气,谁比得过大哥你啊。大哥本是名将之后,放着锦绣前程不要,宁可混迹于乡村野店,嘻笑怒骂,疏狂啸傲。凭一腔血,一把刀,行事不管得失成败,只求问心无愧。才真叫一个快活。”
楚轲抬眼望去,此时天未晚,风已残,暮暮苍苍,偌大的天穹之下,只觉得人渺小如斯,寂寞如斯。不由得又激发出见苍凉而生慷慨之心的气势出来。
“穷其一生,不过转眼即逝,有如白云苍狗,朝霞晚露罢了。但只要活着一天,有口气在,就要快意江湖,纵情欢笑。我不求官,不贪利,便心中坦荡,鬼神无惧。这世上的人被名枷利锁套得多了,也不嫌累,就为提得起,放不下,岂不知百年过后,莫不是空!”
“对了,你先头不是说和三弟在春风楼中喝酒,怎么不见他来?”叶冷秋对楚轲问道。想起三弟,叶冷秋嘴角的笑意又浓了一些。那小子,好勇斗狠,偏偏又总是挂着一脸满不在乎的笑容。大姑娘看了以为那是坏笑,正人君子看了以为那是邪笑,就连他的世叔武林泰斗叶开云也总是呵斥他说你怎么老是一幅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点正经也没有。
“丁浪?说是去拿点东西,叫我先来。此时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长啸远远传来,啸声未歇,一个瘦小的身影已飞纵而至,肩上扛着一只酒瓮,竟有半人之高。
甫至亭中,那人将酒瓮放下,朗声说道:“大哥二哥,小弟来晚了!要不是为了将这坛三十年的‘女儿红’从酒痴陆醉亭家中挖来,这时早已和二位哥哥同醉了。”
“丁浪,你总算是来了,叫我和大哥好等!”叶冷秋正欲迎上前去,却突然停住,看着来人身上怔了一怔。
来人脸上还是一幅天不怕地不怕不管愁苦的笑嘻嘻的表情,不是丁浪却又是谁。只是他胸前衣襟上却斑斑血迹,胳膊上还嵌着一枚六棱飞镖。
“怎么搞的?谁敢欺你!”这时楚轲也已看见丁浪似是刚从一场恶斗而来,面色一沉,冷声问道。
“大哥二哥别急,先喝了酒再说。”丁浪一掌拍碎泥封,单手提起酒瓮,也不见他如何发力,那硕大的酒瓮就象拿用两只拇指捏一个酒杯一样被他轻轻翻转了过来。凑近瓮口,丁浪长长吸了一口,赞道,“好酒!”便将酒瓮抛向叶冷秋。叶冷秋伸手接住酒瓮,却不见喝,一双眼睛仍是盯住丁浪胸口,“何人所为!”那语气在初秋的天气中听来,竟比严冬的冰雪还要让人寒上三分。
“哦,你是说我身上的血啊。我本是叫大哥先来和你会面,我去陆醉亭家拿了酒再过来。谁知刚出陆家就看见有两人当街调戏女子,便上前拦阻,还以为只是些地痞流氓,谁知竟是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易氏兄弟,一不留神,着了他们的道。不过那两人俱已被我废了武功,再不能作恶了。”丁浪哈哈一笑,这才看见自己手臂上的飞镖,“咦,这儿还开了一朵花啊。急着赶来和两位哥哥见面,竟没注意。”说完从臂上拨下飞镖,随手弹了出去,眉头也未皱一下。
“你这臭小子,还是这般大意,真是死性不改。”楚轲上前骂道,上前拍了拍丁浪的肩。骂是骂,一张本是黑着的脸却松驰了下来,尽是赞许之色,“没事就好,喝酒!”
月色已笼住了山色,山色迷蒙,月色却温柔得象是情人的手,要将山色都拥在自己的怀中。清辉撒下,照在这座虽已破旧但仍未破败的快意亭上,只见亭内随意坐着三人,正你传我接地将酒瓮倾倒,一举便是一大口。风拂过,将他们爽朗的笑声传出老远。
“燕赵高歌楚地谣,少年侠气快意刀。不怕江湖人易老,只教热血洒碧涛。”酒瓮已空,叶冷秋迎风而歌,丁浪醉卧于地,击瓮而和,楚轲操刀在手,在夜色中将刀舞成秋意中一道惊艳,直舞得山色消退连月色也黯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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