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事已高的母亲的脸庞显得粗糙、多皱却又百般亲切。这是一张典型的饱经沧桑的水乡女人的脸。这张脸30年前曾吻遍了我的全身,而那时我只晓得咬着她的过早干瘪了的乳房显得很贪婪很安静。“小时候你真馋。”回忆以前母亲说。母亲这样说的时候,神情总是极愉快,甚至是幸福的。对于这个大嗓门的矮女人来说,如今还有一件很幸福的事,那就是每天牵着她的孙子进进出出。
而事实上,母亲这一生说什么都不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她的男人迫于生计很早就弃下她浪迹天涯去了,进城后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是一台缝纫机,这使母亲成为百里闻名的裁缝师。父亲走的时候,母亲还很年轻,随后就迅速衰老了。她必须以一个女人的瘦弱身躯独自担起整个家庭的重负。
我曾经写过一篇关于山的文章,那是写父亲的,我把父亲喻为一座山,那么母亲呢,我想,母亲不就是山涧里流淌的一条小溪吗?清澈、明亮、柔静、富有生命力,但她是怎样跌跌撞撞穿过了深邃的山谷穿过了密集的丛林和荆棘。对于母亲来说,唯一让她觉得欣慰的也许就是,她这个目不识丁的农妇竭尽心血所抚育的三个儿子竟然都成了文化人,在我那长满了青藤和桑树的星下河故土上,这算得上是一种风光了。
记得10多年前的那个躁动的夏天,当一艘轮船载着我们这群考生从学校码头出发驶向县城的时候,透过舱窗玻璃,我忽然发现母亲在岸上追了我们很远很远,她的手中挎了一只竹篮。她来学校为我送考的时候,那只竹篮里盛满了鸡蛋和罐头食品……一个月后,消息传来,我被录取了。我们同一届的100多人中,只录取了6名,而我是名列全校第三。“你们知道吗?他考试的那3天,我可天天都在家里烧香祷告呢。”母亲用一种煞是认真的表情和高度激动的口吻向邻居们说道。母亲为我自豪,而我相信我这一生都已无法离开母亲了。(北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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