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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活着的往事看世界

http://www.sina.com.cn 2001/05/17 14:04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给我一个点击

  小白菜,地里黄,三岁两岁没了娘……

  我不记得我是在多大的时候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但一定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后来也还常常听到,以至于我对它已经麻木得快要忘却了。但在某一天,它却突然地从我的记忆里浮现出来……

  我那时候也不大,好像还没上小学。我妈妈病了,一种很奇怪的病,她的牙龈总是出血,一出血就止不住,因此有一段时间妈妈的身体很不好。我当时虽然也为妈妈担心,可毕竟还小,并不是那么懂事,有时该调皮还照样调皮,该惹妈妈生气还照样惹妈妈生气。一天黄昏,我在外面已经玩了很久,觉得该回家了。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村落只剩下一个朦胧的影子,偶尔传来两声狗叫,昏黄的月亮斜斜地从云层里露出一小半,惨淡地照在刚收过的麦地上,一两天前还波浪起伏的麦地除了光秃秃的麦茬外,什么都没有了,而那些麦茬连影子都小得可怜。就在这个时候,我怎么就想起了那首歌:小白菜,地里黄,三岁两岁没了娘……我突然像是从这首歌里听出了什么:虽然我现在还可以天天在妈妈身边,可妈妈有一天是会离开我的,我有一天也会像小白菜一样,会没了娘啊。我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赶紧飞跑着回家,希望看到妈妈,希望听到妈妈骂我怎么又回来得那么晚。

  从那以后,我就常常想起那首歌,并做一些与妈妈有关的梦。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口废弃的盐井,我有时候敢大着胆子一个人去那里,趴在井沿上往下吐口唾沫,黑黢黢的井底,半天才能传来一声闷响。离开井口,我常有些后怕,要是我掉了下去,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于是我就梦见妈妈有一天走到了那个被茅草所掩盖的井口,掉了下去,我趴在那里叫妈妈,妈妈怎么也不答应我。这个梦做了好几次,把我吓坏了,醒了依然是后怕,认为这个梦可能真的是会发生的,我甚至害怕妈妈会往有井口的那条路上去。我不敢把这样的不吉利的梦告诉妈妈,可看着妈妈的时候,却是怀着心事,目光变得忧郁起来。妈妈问我有什么事,我只是叫一声妈妈,便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知道像我这么小的孩子,有谁还经历过这种折磨,但那种痛苦却让我一下子成熟了许多,我终于在有一天懂得了这种痛苦正是基于我对妈妈的爱,而在那段为摆脱这种痛苦所做的努力的过程中,我仿佛是感悟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生真理。每当我带着失去妈妈的痛苦从那个噩梦中醒来,看到我的妈妈就在我身边,我失去的妈妈又回来了,我的心顿时又被一种难以言表的狂喜所淹没,我学会了把噩梦后的那一天变成我的一个节日,围绕在妈妈身边,感受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幸福。

  后来更大一些了,不会再做这样的噩梦了,可有时候我倒是愿意让自己去做一些那样的想象,想象着我最爱的妈妈和外婆离开我了,让我的心整个地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然后我乞求上苍,让他把我的妈妈和外婆还给我,可是我知道这一切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于是我再乞求,让我回到过去吧,回到我有妈妈有外婆的日子,我擦干眼泪推开房门,真的就看见我的妈妈和外婆正在外屋坐着,为我织着毛衣,谈论着我的未来……我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往事之中,一种幸福感顿时充满了我全身。

  这是我所悟出的一种方法,一种在每一个平凡日子里寻找幸福的方法。多年以后,我才在周国平的文章里发现了类似的感受:你透过活着的往事看世界,世界别具魅力……

  小白菜,地里黄,三岁两岁没了娘……到现在听到它我也总会想到人生当中那些必然的失去,但我又立刻意识到我是多么幸福,我在恶梦和想象中已经走过了那条必然之路,而今又从那条必然之路上走了回来,一切痛苦的、必然的失去都被我找回来了,我生活在一种活着的、幸福的往事之中,并且倍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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