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网络，四川省郫县唐昌镇城建办副主任税成康的名字也许只是刻在墓碑上冷冰冰的3个字。可是，当他死后，他的妻子因为思念在网上贴出他的工作日记时，一个乡镇公务员的工作状态渐渐呈现在网友面前，感动了无数网友。其日记被称为“史上最感人的公务员日记”。

　　“给我30分钟，让我美美地睡上一觉吧。”“感冒之事，让人太难受了。在秋天来到的季节，让人失却了收获的心情和诸般喜悦。”……税成章日记的文字琐碎而平实，一如他36年的人生历程。也许正是这种平实感动了网友。但出人意料，当记者根据其事迹采写成报道发布出来时，却遭遇了信任危机，在新闻的跟帖中，除了少数“致敬”的字样，更多的人冷冷地表示，“你们就编吧”，“我相信挺感人的，可经他们这么一宣传，连了解的兴趣都没了。”……

　　税成康报道中呈现的只是一个认真履行工作职责者的形象，并没有渲染惊天伟业，为什么在受众那里也会遭遇让人尴尬的信任危机呢？这首先当然是对“先进典型”的一种习惯性逆反，其次，因为“公务员热”和其他众多与公务员相关的热点新闻事件，其留给公众的公务员印象已成定式，而这种定式与现在税成康的形象迥然有异。

　　但熟悉基层社会的人就都知道，即使是人人艳羡的公务员，因为地域、岗位、职务、职级的不同，其收入、待遇、生存状态也堪称天差地别。特别是在基层，对于那些资历不深，职务、职级也不高的公务员来说，民众关于公务员的许多想象都只会让其倍感苦涩。当人们从媒体上知道，一些公务员上班的地点就是“沐足城”时，其实还有一些公务员连每周的双休往往都无法保证；当人们从媒体上知道有的政府部门在为找不到发钱的名目而发愁时，其实也有一些公务员连国家规定的补贴都常常不能按时领到。公务员行业整体的光鲜就这样掩盖了部分基层公务员的困窘。而更不能忽略的是，公务员又是长官意志最为强势的行业，在这里，“官大一级压死人”并不是一句笑谈，也最容易让人的价值和尊严损耗在很多并无实际意义的事情上。当我们细读税成康的日记，为其敬业而感动时，一个问题可能会不经意泛起：他这么忙，这么累，以致累倒，他在岗位上所做的每一件事难道都值得他这样去付出吗？

　　同样是公务员，同样写日记，烟草局局长韩峰和乡镇干部税成康完全不同，面对这种不同，空泛的道德批判和赞美都显得十分无谓，它所反映的也许只是一个事实：公务员早已是一个分化严重的职业。

　　一个分化过于严重的职业不是一个正常的职业，因为这种分化首先是由于权利不均等造就的。而权利不均等的职业才会常常存在极端的样本，有的严重腐化，如韩峰，有的又像税成康这样，为琐碎而空前忙碌的工作丢掉生命。也只有不太正常的职业，才会产生强烈的塑造道德形象的冲动，因为正常的行业里，只需要技术型从业者，而与道德无关，谁见过厨师行业里要推举道德标兵？

　　税成康本来可以好好活着，哪怕是为了他的妻儿，而不必这样“任劳任怨”以致英年早逝。也许他的确是一个笃实君子，但现在让人遗憾的却是在死后承受着陌生网民的怀疑，这一切其实都缘于他置身于一个不正常的职业里，人们把对不正常职业的疑虑和嘲讽倾泻到了作为个体的税成康身上。

　　要让公务员回归为正常的职业，让税成康式的悲剧和遗憾不再上演，办法肯定是有的，那就是削减公务员的规模，使所有公务员的权利基本均等，并真正推行“去官化”。

　　(作者黄迟雨，系媒体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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