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旧金山的冬季并不算太冷，最低气温一般也只是摄氏十几度，通常穿一件毛衣，或再加一件外套也就对付了。大街上不怕冷的愣小伙子仅穿一件T恤加短裤的也大有人在。

　　上高中的儿子也喜欢逞强，在家只穿背心短裤，还光着一双大脚，一身三伏天的打扮，叫人看了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好在家里有暖气，室温总在摄氏二十几度，也冻不着他。儿子每天放学回家做功课时，总要一边看着电视里的肥皂剧，一边下载着MP3的流行歌曲，还吃着零食，喝着冰冻饮料，并不时地和同学在电话中讨论功课或闲聊，有时还用另一部电脑上网聊天，一人对十几甚至几十个。为了他家里装了两条电话线，外加其中一部专属于他的两部移动电话。常常见他双肩夹着两部电话，头上还戴着一副连话筒的耳机，忙得不亦乐乎。看着儿子和同学说话的那股高兴劲儿，真能让你受感染。别看他漫不经心地边写、边看、边听、边说、边吃、边喝，每天有事无事都要折腾到凌晨两点，再练身体，洗完澡，才最后上床睡觉，居然还能在整个旧金山湾区这所唯一要通过考试才能入学的高中拿到很好的成绩，外加校排球队主力。

　　年底前的一天，儿子一反常态，晚上11点多钟就偃旗息鼓，早早地钻进了被窝。今天怎么这么听话，这么早就上床睡觉了？一定有原因！到他房间里一摸前额，滚烫！怪不得今天那么乖，原来是感冒发烧了！用体温表一量，吓了我一跳--38.9℃！马上翻箱倒柜，找出了感冒药，赶紧叫他吞了下去，又叫他喝了许多水，并且立即打电话给家庭医生，留言预约第二天一早去就诊。谁知一觉醒来，儿子的热度竟然完全退去，人也精神了不少。他说不想去看病，只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天。看看他那恳求的样子，又想想既然烧已经退了，让他卧床休息一天也好，免得出去看病吹了风也许更会着凉，所以就答应了儿子的请求，在他床边放满了药、水、果汁和一大堆他平时喜欢吃的东西，才和妻子一起不太放心地上班去了。

　　一天奋斗之后，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快看看儿子怎么样了。一开门就听见他咳嗽的声音，而且还在呕吐。不好！一量体温，39.2°C！这下可真急坏了我们俩。赶快喂他吃了药，又一夜起来查看数次，总算熬到了天亮。由于是周末，诊所不开门，唯一的选择就是去挂急诊了。说去就去，马上开车，到了旧金山一家著名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大概是还早，急诊室里没有几个病人候诊，心想还好不必久等。照章办事：登记、填表、挂号，交上了医疗保险公司的证件，还被详详细细地问了一大堆主要是经济状况方面的问题，生怕你要赖账似的。护士小姐快捷地量了体温后，我们就在候诊室静候医生。也许是由于接近年终，医院并不忙，只有两三个病人，但我们却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总算轮到我们进了急诊室，又过了十几分钟，终于来了一位像是实习生的年轻女医生。她笑容可掬，和蔼可亲，仔细地重复了一遍护士小姐问过的同样问题，又量了一次体温，看了看喉咙，然后就走开了。大约半小时后，一位年纪较大的，大概是带实习生的医生和女医生一起驾到，还是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再量了一次体温，也再看了一遍喉咙，然后对我们说，他认为儿子是患了流行性感冒。又过了大约半小时，女医生终于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张电脑打印的纸，上面写着“建议”：回家多喝水和果汁，多卧床休息。至于药嘛，“建议”口服在任何超级市场或杂货店都能随时买到、不用处方的最普通的感冒药TYLENOL和同样不用处方的咳嗽药。说是只要好好休息，不出一个星期，病情自然就会痊愈。根据以往自己看病的经验，再问什么也无济于事，于是只好怀着满腹狐疑和多少有些上当的心情打道回府，前后共用去了3个多小时。路上我想，孩子发这么高的烧，什么紧急或有效措施都没有。这要是在故乡上海的话，医生早就二话不说，先来一针退烧针，马上就解决问题了。

　　到家后还是给他吃自己家里原来的那种感冒药和咳嗽药，灌了许多水和果汁，五六天后，儿子一扫前些天的愁云惨雾，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常态，而且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又是那一身三伏天的打扮，好像完全没有生过病那回事。又过了十来天，终于盼来了医院的账单，打开一看，简直是五雷轰顶--什么都没怎么看，什么设备都没用，什么良药都没开，只是量了3次体温，看了两次喉咙，竟然要价563美元！要不是买了医疗保险，再来几次感冒发烧，保管叫你倾家荡产！(2001年1月写于旧金山)(安翔)《人民日报海外版》(2001年02月26日第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