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和以前相比往返于学校的路远多了，但我喜欢住在这个舒适的公寓里。其实公寓里也有我们不喜欢的地方，房间里所有的布置都是西方式的，可我们更喜欢中国式的。我们现在住在中国，为什么要住在一个完全西方式的环境里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感觉的问题。虽然那时我们已经收到了从瑞典运来的东西，但住在那里依然让人感觉是住在饭店，而不像是住在自己的家里。

　　我们让公寓的服务员尽量多地搬走他们布置在房间里的东西， 然后换上我们在中国买的东西。 但这还不够， 还得去掉一些。 墙上挂的画也是我们不喜欢的，问题是他们不允许我们在墙上随便钉钉子，这个意思是我们只能就着用原来钉在墙上的钉子。在客厅的一面墙上曾经用两枚钉子挂着一幅西洋画，也就是说我们得找到一幅与原画大小一样的画才行，不必那么宽，但至少得那么长。这听起来真是一件小事，但实际做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我们俩都非常喜欢中国的书法，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们带着这个奇怪的任务去了一些中国书画店。问题甚至更奇怪，卖画的人们搞不明白为什么好多画我们都很喜欢，可却一张也不买。我的汉语仍然不太好，我试图让他们明白在墙上已经有了两个钉子， 但是他们隔得又比较远， 我们得找到一张能让我们俩都喜欢的，还得能正好挂在那两个钉子上的尺寸合适的画。

　　我们走了好几个地方。 我也不知道卖书画的人们是不是明白了我用汉语表达出的一切。但无论他们是否听明白了我的话，他们都说那个尺寸很奇怪，大部分的书法没有那么长。他们说那样的书法规格很难看。

　　我们没想到能有这样的反应。在瑞典无论是照片还是绘画没有像他们所说的什么固定的规格，你可以找到任何一种尺寸的。在这儿被我们看中的画不是太长就是太宽。每次为了尺寸的大小我表示不满意时，卖画的人马上会建议我看一幅新的更大的画。随着他们的建议，画的尺寸也越来越大。他们拿给我们看的画都是大的。在我们的公寓里挂不了任何一张那么大的画，而且那么大的画也一定很贵吧。我们到了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在一家店里突然发现了一张让我们俩都喜欢的尺寸恰好合适的一幅字。

　　因为我们想要镜框，所以价钱贵一些，为此我们讨价还价。我不记得当时卖主出的价是多少了，但是我记得很清楚我自己决定绝不超过二百五十块。我始终不同意超过那个价钱，最终我说:“好吧,我给你二百五。这是我最后的出价。”那女人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她说:“二百五不行，多不好听呀。我们中国人不喜欢二百五，二百六吧。”

　　我很纳闷儿，问她:“你不愿意听二百五是什么意思?”她说中国人都不喜欢这个数。“它不好听”, 她说。“不好听?”我难以理解。她不肯接受那个钱数是因为它的发音不好听? 我曾经听说过数字让人联想到别的意思，比如人们不喜欢4，这个数字的背后存在着一种逻辑，因为它的发音与“死”相似。

　　但是二百五? 我觉得非常奇怪。可这是她的决定。我马上想出办法用这个特殊的一个理由给自己好处。我笑着说:“好吧，要是你不喜欢二百五，那我给你二百四，行吧?”我当然明白她不会喜欢这个建议。这件事对我来说真有意思，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侃价的说法。卖画女人尴尬地笑了，那么低的价格并不是她渴望的。结果她还是选择二百五把那幅字卖给了我们。她好像接受了，但很可能不太高兴。后来我才知道，在中国“二百五”是骂人“缺心眼儿”的意思。以后我再也不用这个数跟任何人讨价还价了。

　　对于数字，中国人似乎有着特殊的敏感。

　　一次我陪一个朋友去找房子。 我们找了许多家， 但她都不满意。当我们看到最后一处房子时，我自己觉得很好，就对她说:“你怎么不喜欢我们最后看到的那套房子呢? 那套真的不错呀。” 她重复地说:“是呀，我也觉得相当不错，但就是在四层。”我说:“四层又有什么关系?” 我真搞不明白。她告诉我中国人不喜欢4，因为它的发音与“死”接近，所以大多数人都尽可能地避免用4。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我从没有想过会因为一个4的数字而不能选一个不错的公寓。

　　我还遇到过一些朋友的朋友为了确定一个合适的结婚日而引起一场激烈的争论。 他们非常想尽快结婚，但下个月是4月，有4不好。他们就得等到5月。到了5月他们想8号结婚，8是个吉利的数字，但是8号是个星期四，结果又有个4。然后他们还得选一个亲朋好友都能参加的日子，结果那日子又是14日。他们一直在费尽心机地考虑到底哪天是最有运气的。

　　我不记得最终他们把结婚的日子定在了哪一天，在我看来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呀。他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去在意所有的数字。大多数的西方国家没有这么多讲究。只是少数一些人比较迷信，但通常不与数字有什么联系。

　　虽然13常常被西方人认为是一个不吉利的数，所以一般在高层建筑里没有第13层，除此之外我们没有遇到人们过分地在意数字的情形。 类似这样的例子还有就是人们特别在意自己的电话号码，这也是西方人所不了解的风俗习惯。

　　你要为你家选择一个电话号码，如果你有一个选择的机会，通常是选择一个好记的而已。我从没有在意过我的电话号码是什么样的数字。我在中国的手机号码尾数是8和1，有人说:“哎呀! 真遗憾，这两个数要是反过来是18，那就要发财了。”(18＝要发)听她这么说，我真觉得有趣。不是真的发财，只是发音有一点点像，就值得她如此注意，甚至还能评论一番。没有一个西方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本文选自瑞典记者李琳《金发碧眼看中国》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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