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英语纠结 学英语不快乐是教育问题(2)

2013年11月15日20:00  早报    

  “正如经验告诉我们的那样,这是一般的年轻人所难以抗拒的。”狄考文说,“中国的一些年轻人发狂地要学英语,因为他们认为学了就会有钱。”当然,他主张中文教学的另一个目的是,便于在中国传教。

  这种教会学校带来的影响,并非让所有人开心。比如,1920年访华的英国哲学家伯兰特·罗素,对他所见的诸多方面感到沮丧,他甚至怀疑美国传教士的教化热情背后隐藏的目的。末代皇帝溥仪的老师庄士敦也批评传教士在中国的影响。

  “五四运动”之后,传教士教育受到中国学生和教师的炮轰,“五卅事件”发生后,更出现大学学生退出教会大学的浪潮。另外,当局要求教会中学登记,校长必须是中国公民,宗教课程变成选修,教学方式按政府大纲执行。因此,约3000名传教士离开中国,教会学校式微。

  民国时期

  生源好的精英式教育

  1912年,南京临时政府成立。9月,国民政府教育部公布学制系统,1913年1月又作了补充修改。因为1912年是壬子年,1913年是癸丑年,于是民国初年的学制又名“壬子、癸丑学制”。

  这一实行到1922年的学制,对小学、中学和大学的外语都做了规定,如高小视地方情况可于第二或第三年加设外语,中学四年外国语为必修课,大学预科必修外语,文、商本科英语和第二外语必修。

  “1913年,七月下旬我到上海,报考北京大学[微博]预科第一类,第一类将来进本科的文、法、商三科,只考国文与英文。英文考题是造句、填空、改错、中译英、英译中。最后还有简单的口试。”茅盾在《我走过的道路》中回忆,他被录取后到北京大学预科上学,当时预科还要求选择一门第二外语。

  国民党执政开始后,政府控制的学校很快超过了教会学校。到1920年代,教育的各方面都受到国民党政府控制。国民党中学中,对外语学习规定相当宽泛:通常的方法是语法翻译,典型的意义就是精读、背诵并对句子进行语法分析。

  当时,这类辩论有很多,核心是如何最有效地防止中国人的价值观受到西方侵袭。到1927年,中国舆论已转而反对教会学校,教会学校越来越被视为“文化和心理分裂的来源”,而且是帝国主义的一个例证。

  以至于1920年代后期,上海文人按照教育背景分为三派:英语派、法德派和日语派。其中英语派的代表有温源宁、吴经熊、孙科和林语堂,他们主张中西融合。

  争论之中,对英语教学的影响并不显著。从1923年到1941年,国民政府陆续出台了中学外国语课程大纲,但并未达到影响全国的力度,这种精英式教学模式虽然未掀起英语热,但是当时的开放口岸的学生学习英语的热情仍旧很高。

  这种热情让在华的外国人也感到不解。香港大学[微博]首任英语教授、从1920年代后期到1950年代早期一直在华担任英语教授的罗伯特·K.M。辛普森,在反思当时华人学生学习英语的问题时指出:“对英国来说,英语是人们渴望继承的一种与生俱来的权利,但对其他民族来说则是一种艰难的习得。我有时诧异他们(华人)为何急于要学会这种语言。我曾把这个问题作为文章考题提出来,并从不止一个考生中得到了同样的回答,‘因为美国人使用这种语言’。”

  上海外国语大学[微博]文学院原院长、教授虞建华归纳,民国的英语教育是小众的、少数人的教育,生源非常有限且质量很高。当时的情况是,外国人在中国兴办教会学校,因是强势文化,因此实行全部西化教育。这些都使得后来的毕业生以英语为代表的外语能力很强。

  另外,他认为,当时的高校拥有真正自主考试的权利,这可能在指向性方面引导学生加强的是英语能力培养,而非现在以多项选择为代表的客观题型考察。这都是这一时期的特点。

  1949年后

  英语教育在遇冷中变形

  1949年10月后,首先热起来的外语是俄语。

  1949年后,中国政府宣布“一边倒”,向苏联老大哥学习,中美外交关系中断,英语被俄语替代,成为第一大外语。随着朝鲜战争爆发,英语更成为冷门。而外语教育的目的是:“外语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为国家建设和人民事业服务”。

  从1953年开始,从中学到大学,俄语成为最受欢迎的外语。1954 年,教育部通知初中不再设英语课,已开设的一律停止,初中英语教师转入其他学科,或改教俄语。这一状况一直持续到1959年。最能证明当时英语遇冷的是,1957年全国只有850名中学英语教师。

  中苏关系热度,并非一直高温。1956年,周恩来在中共中央召开的知识分子问题讨论会上指出,必须扩大外语教学。1956年年底, 英语专业开设高校回升到23所,学生2500余人。

  上世纪60年代,中苏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英语开始逐步回归人们的视野。1961年,教育部颁发中学英语教学方案,要求重编英语课本。1962年,英语被列为高考[微博]科目。两年后,教育部提出,在学校教育中确定英语为第一外语,并要求增加学英语人数。

  “文革”时期的英语教育,基本处于停滞状态。

  1966年6、7月,中小学[微博]学期考试一律停止。北京市更是要求大中学校放假半年闹革命。当年年底,中央发文要求,中等学校放假闹革命,农村小学的文化革命“和所在队、社一起搞”。

  停课闹革命,英语教育无从谈起。1966年6月,中央批转教育部党组请示报告,指出目前所用教材,没有以毛泽东思想挂帅,没有突出无产阶级政治,不能再用,必须重编。而当时负责编写教材的人民教育出版社专业人员,被一律下放到安徽凤阳劳动。

  1967年2月,中央号召复课闹革命,不过英语课迟迟未能复课。直到1969年,英语才重新出现在课程表上。

  “文革”期间,英语教育的停滞和混乱,从教材上就可以体现。1969年7月出版的山东省中学试用课本英语第二册书本上,标明“专供复课闹革命使用”。

  1971年“9·13”事件,林彪身亡。随后,在周恩来的主持下,国务院通过了《全国教育工作会议纪要》,强调重视英语教育和英语教材改革。但是,这种纠偏迅速被压制,“极左”思想再次占了上风。

  1973年6月30日,辽宁兴城县白塔公社下乡知青、生产队长张铁生在参加高考时,在白卷后写了一封不赞成文化考核的信。这封信被全国报纸转载,文化考察成了旧高考制度的复辟。1973年夏,河南唐河县马振扶中学一名女中学生的考卷上出现了这样的顺口溜:“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学ABC,照当接班人……”

  “白卷事件”和“顺口溜”很快闻名全国,英语学习受到排斥。

  值得一提的是,“文革”中的英语教材充斥着政治词汇。比如:ever-red sun(不落的红太阳)、running dog (走狗)、the great leap forward (大跃进)、fall in (集合)、line up(战队)、front pass (向前三步走)、halt(立定)、sling arms(背枪)、fix bayonet(上刺刀)、air-raid alarm(紧急警报)、black-out(灯火管制)、antiaircraft machine-gun (高射机关枪)。而类似的句子也很常见:We treat prisoners of war well!(我们宽待俘虏!)Stop!or we'll fire!(站住,要不我们就开枪了。)Don't try any tricks!(别耍花招!)Tell us all about your secret code!(把你们的密码说出来!)What is your password!(你们的口令是什么?)1

  1978年后

  开放的需求中走上神坛

  到了1980年代初,中国开始重视英语,特别是主要大城市的学校,因为它被认为对大学学习和就业越来越有帮助,而且被广泛认为是“国际交流和贸易的语言”。

  与此同时,对于外国文化和语言相关的“精神污染”,担忧依然存在。1978年的教学大[微博]纲以下列语言在政治上赋予合理化:在某些方面,英语是一个很重要的工具:国际阶级斗争、经贸斗争、文化和科技交流、国际友谊发展等……

  这部教学大纲1982年修改时,重点发生了转移,从政治转向了经济,其中的观点在1993年的英语教学大纲中又针对初中加以重申,规定如下:外语是与其他国家交流的一项重要工具并能在促进国家和世界经济、科学和文化发展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1993年教学大纲的目标还包括促进交流,学习外国文化。这些目标后来又在2000年英语教学大纲修改稿中针对初中做了修改。

  此后的英语,被一个人推上了“如日中天”的地步。

  “I enjoy losing face. I welcome setbacks. Relish suffering. Seek success。”1990年代后期,中国英语教学法是一场由一位名叫李阳(微博)英语教师推动的。据称,他给1300万中国人上过英语课,他的教学法是疯狂英语,他不停地让他的听众:“尽量大声讲!尽快地讲!尽可能清楚地讲!”

  他不停地说着他的自卑情结,13次大学考试不中,连续3个学期英语没过关。他说,中国人学习英语关键是缺乏信心。“我们需要什么?我们需要英雄。我们还需要什么?我们还需要英语。”李阳大声地告诉他的助手。

  他还告诉学生,在海外教英语可以赚钱,“在日本教英语,最高工资每小时3万美金……去周游世界吧!”

  当然,李阳口中还不断重复“Never let your country down!”和“Make the voice of China be widely heard all over the world!”他还雇佣一个胖乎乎、开始秃顶的美国人在台上当丑角。他自己被前呼后拥,是个明星,他也赚了很多钱,他从书和磁带销售中获利。

  发明了这种被国外英语语言学专家称为“莽汉”式英语的李阳,近日加盟了一家直销店,“他终于找到了归属”,一名网友如此评价。

  不管英语多么热,对它的态度因人而异。1995年的一份报告说,很多学生都不愿学习这种语言,之所以学习是英语很重要,而学生们则是“纯粹是因为不得已而为之”。据他们称,大多数中国人学英语不是为了国际交流,而是为了获得社会和经济的流动性。

  尽管如此,英语教学继续扩展,后来出现了英语热。许多城市出现了英语角,各种涉及英语的证书越发受到欢迎。英语成为中国第二种强大语言。英文报纸、英文广播、英文电视等都在增加。

  还有,到英语国家求学受到追捧。1997年的一份报道称,1978年至1997年间,共有27万中国学生出国留学[微博],其中40%去了美国。据人民日报报道,1978年到2000年,共有40万中国学生在海外留学。

  中国的英语热却是主要体现在考试热上。中国社会科学院消费研究院报告显示,在考试的带动下,国内英语消费群体有3亿人,有5万所英语培训机构,年销售额超过300亿元,并以年增长率30%的高速增长。

  “英语热不是问题,而考试热确实问题大。各种级别考试充斥在这个国家,考试种类过多,其实这里面有精简的空间。”顾东林担心,英语考试社会化会带来的问题,“会不会成为一个赚钱的行业?是否会冲击正常的教学?”

  当北京市高考英语权重降低后,有人把这种调整归因于民族自信心的增强。对此,担任教育部英语教育指导委员会成员长达10余年之久的虞建华教授认为,增加母语权重减少英语权重,这只是个微调,与民族自信无关,更不是所谓的民粹化。

  而对于此举能否带动母语热,受访者多认为不能直接画等号。

  “这种调整,不能因为考试分值的调整,就想带动母语热,这还是分值决定论。”顾东林指出,英语热的降温,是否直接导致母语热,还需要更强的逻辑证明。

  当早报记者告知有人提出取消中学阶段英语教学时,顾东林回应说,30多年来,以英语为代表的外语教育对中国人认识了解外面的世界,可以说功不可没,“不能因个别人的想法,想废除就废除。”

  对于学习英语的困难问题,虞建华教授有自己的理解。他认为,学习英语不快乐,是教育问题,不是语言问题,“数学也一样(难)。”他指出,英语需要不断地练习才能掌握,这就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加上目前有些教学方法不科学,加重了学习者的负担。

  每当议论纷纷之际,中国的不少英语教学名家都会强调,掌握一门外语过程中,学习文化非常重要。毕业于清华[微博]外语系,留学英国牛津大学的王佐良教授,曾任中国英语教学研究会第一届会长。在上世纪80年代,但凡学英语的,都会识得他的大名。他曾给外语学习者一条建议:

  “语言之有魅力,风格之值得研究,主要是因为后面有一个大的精神世界。”

  (本文参考了《中国式英语——一部社会语言学史》,《跨文化视域下的外语教学》等书籍。)返回腾讯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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