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改什么：解读2013英语改革的真实目的(3)
李俊和：谢谢！英语教育如果是金字塔的话，龚老师在塔尖上，因为中学教材龚老师是主编之一。我们有一个课程标准，哪个年级标在哪，是龚老师和几位专家定的。我第一眼看见龚老师的时候，我就想到一个问题，龚老师说话算不算数。什么意思？北京的高考[微博]有一个词汇表，3500个单词，但是今年北京宣布，2014年的高考，我们单词考的量是3000个，到2015年改成2500个。咱们高考指挥棒要指挥中学的教学，我们北京市的教学要按2500教，可是龚老师他们这个教育部又表态了，我想作为底下一名老师，我想问龚老师你说话算不算数，我们以后按3500教书还是2500教书？这个事是我们底下老师很大的困惑。按照以往的规则，我们教学有教学大[微博]纲，中国人不允许老师自己随便破坏的，你必须执行教育部的规定，但是北京来了一个，教育部规定扯淡，听我的！所以请龚老师给我们回答一下这个问题，你能不能左右北京市的规定？我在金字塔的底下，我一直是教学第一线的，我没有一天离开过教学课堂，所以我这个人天生爱琢磨具体教学的问题，比如龚老师说的这个小女孩(指沙龙的一位小听众)，这个小女孩几年级了？三年级。这个小女孩三年级，过了一二十天就要期末考试，我就琢磨这个小女孩怎么才能考好呢？除了掌握基本知识，我发现一条规律，“考前三套题，提分没问题”。比如数学，学到20以内加减法，咱们家长[微博]都会教孩子，12+3等于几，17-6=几。现在都出的是带有测验的题，家长们最好买三份不同地区出的考试题，比如湖北黄冈的考题，做一做，这个孩子成绩就上去了。我觉得家长应该让孩子力争上游在班里，但是不必当头，力争高分，不必满分。所以这个孩子考不到100分的时候，家长不要不高兴，96、97分就可以。如果学校从小学到高中，可以让这个孩子有两三个小时无所事事的时间，我们中国就能出现真的诺贝尔奖的获得者。莫言这个不算，这属于偶然性，因为莫言根本没有上过中学。如果莫言进了一个重点中学，这6年又背课本，又做奥数，他就写不出来小说。
咱们现在中国的妈妈们都有点神经病了，认为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非得在班上争第一！所以我给这个小女孩出这个主意，不必在班上当头，考高分，不用考满分。刚才我说了“考前三套题，提分没问题”。你要想得满分，要考前10套题。有这些时间，还不如让孩子看点小说，让孩子做点机器人，跑跑步，跳跳舞去，对孩子将来的发展更有利。所以，现在很多家长和老师目光短浅。
咱说高考的事，龚老师刚才讲了很多我非常赞同，也许有些地方我的看法跟龚老师不一样，因为我们处境不一样。咱们中国的高考，我觉得不错，挺好的，千万别乱动。如果没有考虑好的话，所谓的改革就是折腾。我现在听到最近不少专家说，高考应该砸烂，应该以自主招生为主等等，立刻扩大自主招生的权限。我想中国的高考确实有弊病，比如说，有时候考察不出实践能力，另外一考定终身也不好，自主招生也有很多的问题。我现在觉得我们高考是属于一个有缺陷但还算公平的一种方法，比貌似非常美好但是保证不了公平的方法要好！所以我觉得我们不要轻易把高考砸烂，如果各校自主招生，最高兴的是各校招生办主任，因为他一下子能多买下好几套房子了！不能这样。有人说你怎么知道招生办主任不行？因为没有合适的监督机制。人天生是好人，但是谁也经不住诱惑。我是招生办主任，说让这个孩子多加6分，你偷偷给我兜里塞10万块钱，我稍微考虑，就给你加了。要不为什么有的招生办主任兜里一下子就多了一亿出来！我本人是北京四中老师，我教书20几年了，我在去北京四中之前，在内蒙古大草原上插队。我原来是8中的学生，我是下乡去的，现在跟我们很多同学都当了部长什么的，就我还是一线老师。我在农村待的时间长，所以我特别有农民情节。北大这两年自主招生，有初试、复试，一个贵州农村的孩子至少要在北京待7天，这个贵州的孩子大老远坐飞机过来，住在北京，再加上吃住，大概得5、6千块钱，我去贵州一问，家长们一年的收入才三五千块钱，孩子不大可能拿这些钱参加自主招生的考试！所以弄这个自主招生，对穷人不利，对没有关系的人，没有路子的人不利，这个不好！我提议任何的改革应该拿某一个地方试验一下，比如江苏，试验一下，三五年看看怎么样。
另外，现在提出今后是报考分离，这也是扯淡。所谓报考分离是什么？北京10年以前有人提出来，说到街道办事处报名，最后大家考上哪个学校，大家都不知道。跟街道办事处一提，说行，设了一个办公室，每个街道办事处又增加15个编制，现在北京有1000多个街道办事处，每个要增加15个名额，结果这个不行。另外，一年所谓多考，我这个人思维不是太开阔，我不知道为什么非得把英语弄一年多考，有的官员说要规范，这个“一年多考”说的轻松，但是其实不行，因为一个学校里一个中学里，如果英语一年考三次，要组织三次高考，社会动员的资源太大了，每年高考到了考英语听力的时候，家长自动把考场路上周围都封上了，怕来往过车影响考生考试。改成一年考几次，每次都封路？现在北京的学生分数低了，高一绝大部分就通过了，那以后教学该怎么办？好多问题你说得容易，做起来太难了。那么多英语老师，现在的学校里英语老师数量跟中文老师数量是一样的，以后英语老师，尤其是教高二、高三的老师，都没课了，那边语文老师忙得贼死，那必然有一部分英语老师会下岗。有人说不会下岗，是不会开除，但是有的去干后厨什么的。这在过去不是没有过，我在内蒙古草原回到了北京，各个中学主要开俄语，不开英语，后来上面下来一个令，说都开英语，把俄语砍掉，当时俄语老师都是高水平的俄语老师，都叽里呱啦的说得特别好。这个令一下来，你再找这几个俄语老师，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卖饭票了。我本人是英语老师，我热爱英语教育，有些人发言一说到英语教育，这10几年整个是胡闹，我们教学是哑巴英语，我什么都不会说，浪费了青春等等，我不觉得是这样，我们改革开放以来，在党的领导下，我们外语教育事业取得了伟大的发展。中国这30年在经济上取得了巨大的成绩，跟咱们英语水平提高有没有关系？我觉得应该有关系，它也做出了重要贡献，因为中国人英语水平，也真的比30多年前有很大的提高。
我前两天听人家讲到李光耀，他是新加坡人，新加坡在40年前，曾经做过一个全民公投，新加坡华人多，第一语言到底是英语还是母语？李光耀举棋不定，结果新加坡大部分人决定用英语做第一语言。就是因为这么一个举措，使得新加坡和同类国家比，比人家发展快了20多年。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原来是一个地方，你现在看新加坡，你再看马来西亚。你要想向强国学习，必须要掌握强国的语言。我作为底下的老师，我们首要的态度应该是服从，因为上级已经定了，你说也没有什么用了，我们现在是想办法适应教学。2014年北京定了说把原来的开放作文取消了，原来开放作业比较难，现在改成了写一篇小小的应用文，我们一群英语老师马上坐在一块研究，这15分英语作文要写什么，要有一个形式，首先要有外国的背景，分出几条，可能有口头通知等等。我们不太关心政策会不会翻回去，我们觉得不大可能。但是你说我心里同不同意这个政策？我不同意，但是没有办法。这个政策的意思是，虽然英语不是退出，但至少是弱化了，反正我恶心你一下，高考不算分了，外面另外考去，好点的没准国家给考，没准落到社会机构，落到龙文[微博]啊，那就另当别论了，但是减轻不了负担，因为中国整个社会，哪怕高考就考一科，学生负担也不会轻。
中国学生负担重，主要不是老师的问题，主要是领导功利化，已经失去了教育的本质，我们现在的教育都是跟产业化似的，比如这个小孩，为什么他的负担这么重？教育局的领导给了规定了，说期末考试你必须优秀率达到百分点多少，及格率多少。言外之意，你达不到过两天你走人，你这个校长下台！所以校长把负担集中在老师这，老师一着急，又把负担发短信转嫁给孩子妈妈身上了，孩子妈妈再把负担压给孩子身上。所以河北就出现那么一所学校，标语口号是“只要死不了，就往死了学！”学生早上5点就得起，一直学到晚上11点！河北这个学校规定，谁在晚自习上发呆，就要扣分，愣在那一分钟以上，就要扣分，因为有40多人的监察队伍！什么叫发呆？我觉得学习就得发呆，学一会就得呆一会，哪能没完没了往死里弄啊？！
今后我们的教学应该怎么进行？我个人觉得英语教师应该做9件事：第一，教学内容贴近现实，将来教学的内容上要贴近学生、贴近现实、贴近教师。比如您要问一个问题，必须得跟老师的实际联系上，有一个老师讲动物园，别人放了一张老虎的照片，有一个老师是他搂着老虎照的照片，当然那肯定是PS的，这个老师就懂得英语的交际性！第二，英语应该有大气的教育教学观，目前这种情况下，英语老师不应该消沉，不应该无所作为，应该坚持我们英语教师的信条，就是上好每一节课，善待每一个学生。大气的教育观要不仅仅从高考的角度看待孩子，不应该仅仅关心孩子英语学习，还应该关心孩子身体和品质的发展。我们绝对不是纯粹教英语的，我们是通过教英语来教学生做人的。第三，在教学方法上，只唯实，不跟风。一定要坚持不能受各种风潮的影响。最近，又开始流行一种风，叫“茶馆式教学”，以前是这么坐着，现在学生一上课，就跟茶馆式的讨论，这种讨论式有时候可以用，但不是每一节课都用，比如阅读，个体阅读，让学生好好看，但是有的领导说，不行，必须茶馆式学习！我觉得这个不行。第四，在教学上，我们教师一定要意识到，英语我们教的是一种技能，当然它不是一门学问，但是有它的人文性，教师应该走出演讲的角色，英语老师要上成跟体育课差不多，以练为主，为用而学，在用中学。第五，讲知识，不用讲那么多，今后我们的趋向是淡化语法，淡化语言知识。第六，在教学当中，教师应该充分注意调动学生的积极性，你上完每一节课都应该让学生有自信。那天我看一个老师，讲这个卷子，北京初中的一个老师，那个班有个学生才考了70分，老师上来就把学生臭骂了一顿，说“我讲了这么多，别的同学都考了很高的分，你考这么点分，你爸你妈花那么多钱？”可是，我也见过另外一个学校的老师，班里有学生考了80多分，也有不少人考了70多分。他说“咱们这回不错了，有很多同学，过去考70多分的同学，都上了80多分”。有的同学，虽然考的不好，但是字写的漂亮。这个老师马上站起来说，“看这字，全北京也没有写的这么好的字！”全班下来整个非常高兴，都抬起头做人了。第七，强调基础知识。我们一线教师考虑的就是小课堂，跟龚老师他们视野不一样，学生应该身在小课堂，身在大天下。脚底实地，眼望星空。小学的英语，我觉得应该是听到说到，但是不讲到，让孩子好好听几段录音，听几个歌，打下非常好的基础。我觉得小孩的语言在3岁、5岁、15岁是非常好的时候。因为15岁以后，孩子的口腔就不行了，在座二十几岁的，要想再卷一个舌根本就不行了，从语调上你有点老了。第八，老师要搞一点科研，比如我们准备高考和中考[微博]，你说我该干点什么？我们就研究这个问题的，我觉得阅读最重要，因为得阅读者得天下。别做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题，临考的时候做二三十道题，你绝对考得好。现在英语高考和中考导向是很正确的，强调语言的使用，强调中国人学英语，主要应该是通过阅读来学英语。第九，教师也要注意自己的提高，特别提到听说训练，如果您作为一个英语老师，您自己口语都不行，你怎么教学生啊？比如好点的学校，我特别讨厌别人说现在英语都说的是哑巴英语，你就到差一点的学校，初一的站起来，也都能说一气，虽然说的不是很漂亮，我特别赞成对语言教学的要求不要一刀切。
我前几天到云南给贫困老师去讲课，有的老师出去上课，让学生回答一个问题：你希望我们教室是什么样？有一个学生就站起来，说我希望我们教室有一个电灯，另外学生说我希望有一个电视，因为他们教室连电灯都没有，就点一个蜡烛！我听到北京一个老师让学生给设计一个教室，居然有学生给设计出来的教室，说这边坐着学生，旁边是走廊，摆着甜点，我们上课累了，出去就能吃小甜点，另外每间教室，还要有卫生间，我们不能上外[微博]面上卫生间去。你看看，这两边的孩子，这两边的教育差别，实在是太大了，这就是中国。对不起，我说多了。
主持人：谢谢李俊和老师，通过刚才两位的分享，我觉得大家都能感觉出，龚老师和李老师的观点还是有不小的区别，如果李老师所代表的一线教师是这次改革举措能否实现的执行者的话，我们非常期望公共政策的制定者们，应该想一下，还要出台怎么样的配套措施，才能让改革政策真正能够落地。
我们现在进入到QA问答环节，这次大家提交的问题特别多，有100多个问题，我们挑出了几个大家非常关注的问题，请两位老师回答一下：
1、为提高英语能力，让孩子上课外辅导的培训学校有没有用？
李俊和：我觉得要分具体情况了，因为课外辅导班，确实是鱼龙混杂，有的真的不错，我小外孙子去了“北外[微博]青少”，人家弄的英语没有特别推崇外教，人家的老师理念不错，因为人家认为“懂英语的，不一定懂英语教学”，这话说的太棒了！他们一开始也是请外教，弄了半天，外教就是领孩子玩，也不知道怎么教语言，原来外教也有水货。人家有一个研究生，特别会调动孩子积极性，跟孩子一块唱歌，反正玩了一年，我外孙子能背很多小诗歌，每个礼拜六特别乐意去，回来以后，嘴里老念叨。我问他，英语难不难啊？这孩子老说“It’s very easy。”你让孩子去一两回，就知道了，先别把一年的钱都交了，最好先交半年的钱。你观察一下，有的真的可以，有的真的是混事。
主持人：孩子的选择最重要，龚老师有没有补充？
龚亚夫[微博]：培训学校，有的是纯粹提高分数的，也有的是培养学生能力的，也有两者结合的。不一样，也不能一概而论。但是从我了解，很多培训学校，主要是为了能黏住学生，学生感兴趣，觉得好玩，他可能在学校里坐着挺难受的，到了培训学校挺好的，大家玩玩什么的，学的不一样，小孩愿意去。家长要判断这个，也不能完全说孩子觉得挺有意思就去了，也不能说学生觉得有点费劲就不去，这个东西要判断，有的时候，真的要找懂专业的人，帮你判断一下。其实现在有很多种方式，包括一对一、请外教什么的，外籍教师也不一定都懂教学，但这是很大的卖点。家长普遍认为，所有外教都强于本地的老师，不是那么回事。好的本地老师，可以了解孩子的思维方式，甚至用很简单的汉语来解释，这对孩子都是有好处的，所以，我觉得不能一概而论。
主持人：很多家长对英语培训班抱怨，可为什么有这么多家长把孩子送进去？为什么我们公立学校里不能提供培训班给孩子提供的东西？
龚亚夫：因为现在学校这点课时很难真正让孩子学好，这不怨老师，也不怨孩子本身，一个星期就学这么两节英语课，孩子学完了就忘了，没有足够接触语言的频度，再聪明的孩子达不到一定量，还是学不好。培训机构可能弥补了这样的不足，孩子本来在学校学三两节课，他又去培训学校学，所以有点用。有的家长说在学校学不好，就着急把孩子送进去！学校提供不了给孩子学好的机会。你光靠课内这点，确实很难学好，因为没有接触语言的机会，再聪明的孩子、再好的老师也难以让他学好。这个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因为公立学校不可能提供那么多的课程，民办培训机构确实有自己的发展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