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一些穿着霓裳的谬误

　　作者：张格

　　一个在非洲旅行的探险家雇佣了几个当地土人搬运行李。几天后，土人们不肯走了。理由是几天来一直在茫茫的丛林匆忙地赶路，今天需要停下来等灵魂追赶上他们的肉体。

　　作为一个长期受到唯物论教育的人，您也许觉得这事太荒唐太可笑。因为从科学的角度看，根本不存在什么脱离肉体的灵魂。这是真理。人类需要“赤裸”的真理，这我们都能同意。道理也不用再多说。但是，那些看似荒唐的、荒谬的东西就没有他们存在的理由吗？

　　真的，有些看上去很荒谬的非理性的东西，我们未必一定能断然离弃。比如桃花源，比如乌托邦，比如天堂，比如想念小王子的玫瑰花，比如一个充满诱惑的美梦。我们知道她是穿了彩虹外衣的虚幻，知道是结不出果实的谎花，知道那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爱的游戏，可是我们依旧痴情地呵护着她，钟爱着她，憧憬着她，依赖着她，盼望着她，等待着她。

　　人类在形而下的领域越来越聪慧。在行而上的领域呢？我们精通了物理学，但是没了世界观。我们更理性了，情感却快枯竭了。我们看10亿光年外的宇宙更清晰了，看自己的心灵却更模糊了。我们懂得科学实证了，却丧失神秘之美了。我们仿佛什么都有了，但也不知道更需要什么了。

　　我们不单靠真理活着，如同我们不单靠吃米活着。相对于赤裸的真理，我们也需要一些穿着霓裳的谬误。就像那天河边晶莹灿烂的星儿，老祖母告诉我们那是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牛郎和织女。那美丽的仙人，那缠绵的情侣，在渺茫中期待，在空灵中摇曳，让人心醉，让人心碎。怎么，您一定要说那是在大爆炸后的宇宙中以14千米/秒速度飞驰的热核聚变的载体吗？

　　诗人郑愁予说：“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但“我达达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我不相信郑愁予仅仅是在述说一个怨妇的故事，我宁愿他在述说人类共同的等待。达达的马蹄声，或者就是在斜阳衰草的望江楼上，在秋水长天的明净里，凝眸的女子所痴痴等待的天涯归帆。

　　帆来了，帆又去了。过尽千帆皆不是。我们永远也等不来“归人”，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我们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否存在。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也许，仅仅是传说中的海上仙山上的一个缥缈的幻影？但是，我们一直在等。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望，就是在寻找，就是在等待。但是，世无明王，栖栖皇皇。 当没有光可供趋向的时候，我们是何等的惶恐，何等的落寞，我们的心是颓圮而空寂的神殿，再没有任何可以依傍的东西。因此，我们必须寻找心灵的桃花源，而不能再等待戈多。我们需要一个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美丽的天国，我们需要一个能寄托人类永恒乡愁的家园。我们的肉眼看不见她，我们说她是骗局，我们不相信她的存在，我们的科学能实证她的荒谬，但是，却无法抗拒她所闪耀的爱的光辉！爱，就是美丽的霓裳，是耀眼的爝火，是长天上晶莹灿烂的

　　“伶伦吹裂孤生竹”，今世知音要细听。赶路的聪明人，请停一下吧，请听一听吧，且等待灵魂穿过茫茫的丛林，追赶你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躯体。

　　后记：6月7日—8日，我参加了山东省2006年高考的服务工作。巡考的时候，我在考场看到了这一作文题。晚上，在下榻的宾馆附近的网吧里，我敲打了这篇作文，而仅仅是出于一个曾经的高三语文老师写下水作文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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