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尤其是名校，应该成为任何关系和金钱都无法淹没的一方净土。为了自己的尊严和理念，名校应该像席勒笔下的卡尔一样勇敢地宣布：我要忠实地停留在我自己的这个世界上……我就是我自己的地狱和天堂

　　近来，报上有不少文章热议北京大学没有录取在民族成分上造假的今年重庆高考“状元”何川洋一事。究竟如何看待这件事？人们的态度可以说是见仁见智、迥然各异。赞成者认为，北大严格执行了国家民委、教育部和公安部于今年4月下发的《关于严格执行变更民族成分有关规定的通知》；而反对者则坚持，变更何川洋民族成分的主要责任人是其父母，让惩罚落在至今未满18周岁的小何身上，未免可惜。

　　拒绝的意义超出事件本身应该在更高的层面上理解

　　显然，按照反对者的主张，北大应该录取何川洋。然而，在笔者看来，北大拒绝录取何川洋的做法不仅是正确的，而且是明智的。其实，何川洋不只是在民族成分上造假的一名重庆考生，而是高考造假的一个“象征”或“符号”；同样的，北大是否录取他，也不只是北大是否按上述《通知》办事的问题，而是北大这所中国最著名的大学如何对待造假这类丑恶社会现象的大是大非问题。在《圣经》中，有一个许多人耳熟能详的故事：以撒为了一碗红豆汤而出卖了自己的长子权。假如北大录取了这个考生，它的损失就太大了，它会和以撒一样招致骂名。

　　北大毕竟是北大，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这种拒绝，不能仅仅从北大是否严格执行了《通知》的层面上解读，而应该从北大作为名校，坚持自己的尊严和理念的高度上解读。事实上，北大拒绝的不只是一个造假的考生，而是社会生活中一切造假的现象。显然，北大的拒绝也是社会文化行为上的一个“象征”或“符号”，它表明，像北大这样的名校有自己的尊严，既不愿意在招生上降低自己的标准，也不愿意与造假这类丑恶的现象结伴。所以，北大这一行为的意义远远地超出了事件本身，人们应该在更高的层面上理解它，解释它。

　　谁都不会否认，在市场经济的负面因素的冲击下，当代社会在某些方面正向“贾宝玉时代”返回——“贾宝玉”是“假宝玉”的谐音，“假宝玉”就是石头，所以《红楼梦》的原名叫《石头记》。从这个角度解读《红楼梦》，人们会发现，《红楼梦》是对当时社会普遍存在的虚假现象的拒绝和反讽。看来，这种敢于对丑恶现象说“No！”的传统，应该像奥运圣火一样，在当代社会不断传递，对名校来说更应如此。

　　要使“名校”名副其实须维系传统维护尊严

　　一所名校就像一个美女，置身于连一张书桌都放不平的浮躁的年代，面对着数不尽的崇拜者和追求者，它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有效地维护自己的尊严和自己所追求的理念。

　　首先，它应该把好自己的招生关。对教育系统比较熟悉的人都知道，曾几何时，在许多学校的招生中，关系户的存在乃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不用说，与一般高校比起来，名校处于更复杂的关系和更巨大的压力之中。笔者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名校更应该清醒地意识到，对任何关系户的放纵，都是对其他考生的合法权益的侵犯，都是对自己的办校理念的亵渎。要使“名校”这个称谓变得名副其实，每一所名校都必须始终不渝地维护自己的尊严和理念。

　　其次，它应该形成良好的学风。假如一所名校经常出现学术造假、篡改实验数据、剽窃他人学术成果或其他学术违规的现象，很难想象，它的声誉不会受到影响。事实上，每一次学术违规曝光后，互联网和新闻媒体都会把这所名校的名称绑上耻辱柱。名校必须洁身自好，因为它是以学术立身的。如果在学术上失去诚信和尊严，就像一个全身瘫痪的人，其他人是无法帮助他站立起来的。笔者认为，名校应该不遗余力地维系自己的学术传统和优良学风，不使之坠落下来。

　　再次，当名校在引进人才或把“名誉博士”、“名誉教授”、“兼职教授”等等称号授予校外人士的时候，也必须无损于自己的尊严和理念。众所周知，美国的名校，尤其像哈佛大学、耶鲁大学这类名校，在引进人才，特别是在授予校外人士“名誉博士”、“名誉教授”头衔时，是从来不肯降低高度和标准的。即使有些在任上的美国总统或国务卿暗示，他(她)很希望得到这些荣誉，但这些名校也会毫不犹豫地说“No!”在这样的拒绝声中，名校的尊严得到充分体现。

　　总之，在笔者看来，高校，尤其是名校，应该成为任何关系和金钱都无法淹没的一方净土。为了自己的尊严和理念，名校应该像席勒笔下的卡尔一样勇敢地宣布：我要忠实地停留在我自己的这个世界上……我就是我自己的地狱和天堂。

　　(作者为复旦大学哲学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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