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生活在历史与当下

　　我在一个寒冬的拂晓第一次见到西安。走出火车站，巨大的西安城墙如同沉睡初醒，在薄薄晨雾和蒙蒙天光中，逐渐显现出雄伟的轮廓。

　　在中国传统建筑文化中，城墙是一座城市的骨骼，支撑着城市稳固而恒久的面貌。对于西安而言，长达11.9公里的城墙更是一条意义非凡的纽带，维系着这座十三朝古都令人目眩神迷的过去与现在。

　　现存完整的西安城墙重建于明初，而考古发掘表明，它确切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西安还叫做长安的恢宏年代。“秦中自古帝王州”，那时的长安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宇宙之都”。经过一千年岁月磨洗和环境变迁，金阶白玉堂的富贵气象早已烟消云散，“八水绕长安”的自然风光也不复往昔，但镌刻着古老长安基因的城墙，连同城中心的钟鼓楼、书院门的碑林、南郊的大小雁塔，以及数不清的博物馆、古建筑、遗址、墓葬、文物一起，构成这座城市沉淀千年的坚实轮廓。

　　历史在这里保留着鲜活如初的面目。今天的西安老城依然沿袭了唐长安城奠定的中国都城中轴对称、天圆地方的经典格局。白居易所描绘的“百千家如围棋局，十二街似种菜畦”的景象，在城墙内的街区依然分明得见。甚至春天里掩映着人行道的槐树绿荫，也仿佛是从卢照邻吟咏过的“长安大道连狭斜”上绵延而来。城南的陕西历史博物馆是全国最大、藏品最珍贵的历史博物馆之一。每到节假日，这座“中央殿堂、四隅崇楼”的唐风建筑门口一大清早就会排起领票的长龙。观赏那些精美绝伦的青铜皿、陶俑、金银……

　　与许多古老城市的人相似，西安人普遍热诚、朴拙，对家乡有着难以言说的自豪和热爱。关中悠久文明和千里沃野，共同酝酿出这种热爱。著名的“关中十怪”风俗顺口溜中，有“姑娘不对外”一条，西安人安土重迁的情结可见一斑。有一个坊间流传的小故事，是关于西安碑林的：十年浩劫时，一群“革命小将”要将碑林砸个稀巴烂。附近城郊的居民闻讯，连夜赶去将大大小小的石碑分别搬回自家后院埋藏，风波平息后，又主动送回碑林。这些居民大多世代务农，甚至不太清楚那价值连城的石碑上到底都刻了什么。他们只是朴素地知道：这是祖先留下的东西，是历史的一部分，非常珍贵，不容伤害。

　　对外地来客而言，西安的城市和人，以及他们共同酝酿出的生活，构筑了再动人不过的异乡体验。除了独有的自然历史景观外，西安另一大精彩之处是它的美食。用“关中十怪”的话说——面条像腰带、锅盔像锅盖、辣子是道菜、泡馍大碗卖。油泼辣子、羊肉泡馍、小米粥配凉皮、现代汉字怎么也打不出的BiangBiang面、还有鼓楼外的樊记肉夹馍……不管隔了多久回想，总是让人馋涎欲滴。城市文化就是在这样的接纳和交融中不断丰富、不断散发出新的魅力。

　　王国维先生有诗云：“南海商船来大食，西京祆寺建波斯。远人尽有如归乐，知是唐家全盛时。”那是光耀千古的长安城。而它所凝结的浑厚、自信与大气，经历十几个世纪的风雨后，仍清晰地烙在今天西安的血脉里。历史与当下相互映发，回响千年不绝。（作者：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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