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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以下所有文字均是游戏之作，把《笑傲江湖》跟人文主义、集体主义、个人主义、浪漫主义这个主义那个主义，跟超凡魅力、宗教裁判所、马基雅维利这一堆名词拉上关系纯粹基于这样一个朴素的情感——一个人的自由应该得到尊重。所以，我们把《苏格拉底的审判》、《思想自由史》、《他们研究了人》、《西方人文主义传统》、《爱默生与中国》等一堆作品跟《笑傲江湖》糅到一起时，不是要掉书袋，而是想看看牵强附会能构成怎样的“过度”  当然不可不戒 ①曲谐 林震南逃出福州过了闽江到达南屿，在那片松林里，他和妻儿找到个小饭铺，那一刻他的恐惧是否减弱?一个人能逃脱他所在的江湖吗? 刘正风何尝不想离开同一个“江湖”，衡山城里，夜雨绵绵，茶馆里热热闹闹议论着刘正风为何要金盆洗手。衡山城外，同样遭到灭门之祸的刘正风和曲洋合奏一曲“笑傲江湖”，他们知道死期临近，这首曲子是生命最后的慰藉。 《旧约》中有一首诗，是以色列人成了巴比伦的俘虏时唱的，这首诗这样开头：“我们坐在巴比伦河畔，一想起锡安就禁不住哭了，我们把竖琴挂在河边的柳树上。”“俘虏我们的人命令我们唱歌，虐待我们的人嘻笑着说，来，替我们唱一首锡安的歌。”他们放下竖琴，他们说，神的歌不能为不崇拜他的人唱。 年轻的大卫险些被扫罗王杀害，大卫在避难时期过着流浪生活。一天晚上，他赤着手，只拿着琴，独自躲在山洞里。这真是为生活所遗弃的人的形象。当他陷入绝望的深渊时，他抚弄着琴，静静地唱道：“我的灵魂落在狮子群中……敌人给我布下罗网，要取我的性命。”他一边悲哀地歌唱，一边为诗与音乐的力量所激励，那诗与音乐驱散了疑虑和恐惧。“神啊，我的心坚定，绝不动摇”，他坚强地站了起来，“我的灵啊，醒来吧，琴啊，瑟啊，醒来吧，我也要把太阳唤醒起来。” 绝望的大卫唱着自我恢复的歌，那之后苦难仍接踵而来从未断绝，但大卫后来成了犹太王，成了以色列王。 ②灭门 “该杀。”莫大先生说。 “踩踏头脑空虚的人吧!用尖棍刺戳他们，把重轭套在他们脖子上!在太阳底下你不可能找到这么热爱奴役的人。”古希腊诗人提奥格尼斯如此颂扬暴君。 “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事，请暂行押后。”这是嵩山门下史登达所说。他手里拿着五岳剑派左盟主的令旗，五色锦旗上缀满了珍珠宝石，一展动处，发出灿烂宝光。刘正风自然知道，这面令旗是五岳剑派所共制，见令旗如见盟主。 “那么，权力就是一种能力，这种能力保证在一个由集体组织构成的系统中，各个单位在根据有约束力的义务与集体目标的关系而授予这类义务以合法地位时，能够履行这些义务，并在拒不履行义务的地方，有一种由消极情境制裁来实施而不论实际的实施机构是什么的推断。” T·帕森斯在《政治权力的概念》中这样说。如果再读一遍，然后生搬硬套去理解，五岳剑派就是个“集体组织构成的系统”，衡山派、华山派是其中的“各单位”，他们的集体目标是对抗魔教，刘正风“拒不履行义务”，费彬、史登达等人实施的是一种“消极情境制裁”。 这么理解对不对?管它呢。帕森斯的定义就未必正确。有一位学者说：“落在帕森斯理论分析视野之外的，正是这样一个事实，权力，总是向某些人行使的!在定义中把权力当作一种必然合法的东西来看待，从而以掌权者和从属者之间的某种意见一致的假定为出发点，这就使帕森斯相当自觉的、故意的无视了权力必然具有的等级特征以及总是随之而来的利益分割。” ③救难 曲洋临死时将《笑傲江湖曲》交给令狐冲，后者的疑虑是这魔头千万别给我艰险的事干，别让我违犯门规，得罪正派。可他的任务只是保存这曲谱。目睹嵩山派费彬追杀曲、刘二人，令狐冲是不是会就此怀疑，就像16世纪的蒙田，目睹了法国宗教战争，目睹了宗教裁判所的火刑之后，对迫害异教徒所产生的怀疑：“因一个人的意见而火烤他，正是提高那意见的价值。” 12世纪末，英诺森第三(InnocentⅢ)做了教皇，在他的统治之下，西欧的基督教会的势力达到极点。他和他的继任者开创了一种有组织的运动扫除异教徒。法国西南部的朗格多克(Languedoc)多为异教徒所居住，隶属于图卢兹(Toulowe)伯爵。教会从这块地方所得的收入太少，英诺森就命令伯爵灭绝境内所有的异教徒(如五岳剑派逼刘正风杀曲洋)，英诺森就成立了一支十字军去征战(如左冷禅派师弟们去逼刘正风)。接二连三一串恶战，妇女儿童均不能幸免(刘正风的家里人全被杀了，曲洋的孙女曲非烟也死了)，1229年伯爵完全屈服，由此教皇创立了一种神权政治制度。在这种制度之下，保持基督教的纯一是神圣的责任，其他一切事务都是附属的。 4世纪，西班牙处死了一个叫普立息力安的异教徒，据说这是对异教徒处以死刑的开端。同时代有个叫提密斯替阿的非基督徒鼓吹宽容主义，他说：“个人的宗教信仰是一个政府的权威不能发挥效力的领域”，“屈从只能引起虚伪的自由。各种教条，均应许其自由流传；政府对于正教和异教，应一体对待，只以公共幸福为依归。有许多途径可达到上帝之前。” ④拒盟 向问天身着白衣腰挂弯刀坐在凉亭中喝酒，邪教与正教的数百人要杀他，那个时刻，向问天是个大英雄。任我行被关在地牢里，身上有重重枷锁，梅庄四友说，这魔头要重入江湖必然会引起一片血雨腥风。如马基雅维利评价凯撒：“你将看到意大利的悲惨景象，遍地是新的不幸者和城市遭到洗劫后留下的废墟；你将看到罗马在燃烧，市政厅被捣毁，古代神庙遭破坏，人们丧失礼仪，通奸乱伦；你将看到海上漂泊着流亡者，鲜血染红了岩石；你将看到，在无数的暴行之后，罗马的崇高、财富、过去的光荣和更为重要的德行都在化为乌有；你将看到说谎者受赏，奴隶们反抗自己的主人，而那些没有敌人的人却受到朋友的迫害。”任我行重入江湖，就好比凯撒终结古罗马的自由。 然而人们很容易折服于任我行，他激扬文字粪土江湖，“追随者在试图找到某种缩短其自我与理想自我之间的差距或发现一种积极认同的途径的同时，给领袖披上一层神圣化的外衣，似乎他们的权力有一种超越的来源，以此使领袖的权威合法化。把领袖视为上帝的代言人或视为历史选择的决定命运前程的人，这就赋予追随者以强有力的领袖自居作用。” 说这段话的人叫J-V-唐顿，写了本书叫《反叛的领导：革命过程中的赞成与超凡魅力》，这书名好像就是为任我行取的，任我行是反叛东方不败运动的领导，鲍大楚、桑三娘等人的归顺是“革命过程中的赞成”，他们的苦闷、内疚、危机感和忧虑在臣服于一个超凡魅力的领袖时才得以舒解，而任我行的“超凡魅力”不仅在于他的人格力量，也在于他在战争中取得的地位。 ⑤并派 嵩山封禅台，岳不群发表演讲。皮兰德娄有个剧本集叫《赤裸的面具》，他认为，人只有戴上面具让他感到可以自由地丢弃虚伪做作时，才能保持真正的自我。岳不群有面具吗?他虚伪做作吗?他说并派应该从缓而不从急，并派可以消除异见，大家都在一个派里多亲近，这种集体主义的论调最能蛊惑人心。 “作为一个团体的成员，例如教会、政党、专业团体或社会团体的成员，一直是民主社会任何一个人享有的权利之一。这种团体的数目和种类多少，一直被认为是衡量一个民主国家的力量的标准。”岳不群想减少团体的数目，给个理由先。“团结就是力量”，岳不群说，“君子和而不同”，岳不群说。集体主义者认为，个人有什么权利或价值的想法是一种错觉，人只有作为一个集体的成员，例如国家、民族、种族或社会阶级的成员，才能有价值和权利。民族主义、法西斯和纳粹都是集体主义的一种形式。 英国学者阿伦·布洛克在《西方人文主义传统》一书中说：“今日世界大多数人所生活于其下的政权，不论它们的运作是多么的没有效率，都是集体主义性质的政权，它们把自己统治下的人民视为可以供其任意处置的对象，人民没有任何权利可以对它们的滥用权力，包括监禁、拷打、处死那些哪怕只是有反对该政权嫌疑的人以及经常有系统地灭绝种族或宗教少数集团的行为，提出异议。”的确这样，东方不败要杀童百熊谁敢有意见?五岳剑派商量并派，大家叫嚷着要“比剑夺帅”，实际上是期待一个强人出现，软弱的民众在强人的统治下反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⑥授谱 风清扬孤寂地坐在华山的绝顶上，凉风习习皓月当空，他思索着独孤九剑的奥秘，这奇妙的剑法会失传吗?风清扬老了，终有一天会死去，独孤九剑也随之消失? 我们常听人说，思想是自由的。一个人无论想什么，只要憋在肚子里秘而不宣，总没有人能禁止他。但这种私自思想的天赋自由有什么价值?一个人既有所思，若不许他传之他人，那么他就会感觉不满足，甚至感到痛苦，而对于他人也无价值可言。并且思想既在心底上活跃，是极难隐藏的。一个人的思想一旦要怀疑支配他周围的人的行为的观念与习惯，或要反对他们所持的信仰，或要改善他们的生活方式，而他又坚信着他自己所推证的真理，那么，要教他于言语态度中不表露出他的与众不同之处，那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风清扬看不上岳不群的“气宗”，也看不上他的行为方式，风清扬也无法克制他要把独孤九剑传给令狐冲的冲动，他要为一个年轻人打开一个新天地。 但在某些人看来，风清扬这样做是在败坏青年人。这个罪名和雅典人审判苏格拉底时相同，苏格拉底坚持个人对任何权威或法庭的强迫使就范于他认为错误的途径当不顾一切以拒绝，他肯定“个人良心超越在人为法则之上的最高权”，所以他宁肯死也不会认错。同样，他坚持“自由言论的公共价值”——“我是你们的刺激性的批评者，以劝说和谴责坚持不移地来告诫你们，又反复检验你们的意见，希冀你们明了你们所认为已知道的事物，你们实际上丝毫不知。” 风清扬要让令狐独知道，他对剑还不懂，他跟岳不群学的是狗屎。 ⑦学琴 洛阳学琴，一曲短短的《碧霄吟》，令狐冲虽有数音不准指法生涩，却洋洋颇有青天一碧、万里无云的空阔气象。在金刀王家这样大势利眼的眼皮下面，令狐冲能去学琴，真是《笑傲江湖》最美的段落。 马尔库塞说，艺术和文学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但能改变人。学者们说，文学和艺术直接地、独一无二地致力于改进人的状况，因为它们能够满足个人自我发现的渴望，满足个人生活意义的渴望。它们应该是教育和生活的一个必要部分。 沉浸在艺术世界的任盈盈是婆婆不是圣姑，学琴的令狐冲是个摇滚青年，你看他还会弹“有所思”，还能在琴中夹杂自己的感受。学者讨论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的过程时说，古典主义是封建主义——这种相信自己会长久维持下去的日渐衰落的社会秩序——在其最后兴盛期形成的一种艺术形式；而浪漫主义则是激烈的社会动荡所伴随的情感。 令狐冲在洛阳成为浪漫主义音乐家，他的感受可以用一位浪漫主义诗人的作品来描述——“因为，我已经学会观察自然/再不似少年时不假思索/常从无声处听见悲怆的性乐曲/我能感觉到/有什么常以崇高思想的喜悦/使我心动，一种庄严的意识/意识到融合无间的某种事物/存在于落日的余晖、丰盈的海洋/清新的空气蔚蓝色的天空和人类心灵/一种动力，一种精神，在推动着那一切/有思想的事物和思想的对象/通过万物，运行不息。 “热爱我的耳与目所感受的心或是经过他们再创造的宏伟世界，热爱从大自然，从感觉的语言里辨认出我最纯净思想的支柱，我的全部精神生活的灵魂。” ⑧聆秘 在黑木崖，东方不败被铲除，任我行接受教徒的朝拜，令狐冲纵声大笑后离去。这家伙反对个人崇拜。“我相信人是被损害了，他损害了他自己……他们甘心像苍蝇一样在一个大人物的道路上被扫到一边，好由他来充分发展人的共性，所有人最热切的愿望便是看到这共性被发扬光大，他们从被贱踏的自身取下尊严，放到一个英雄的肩上，宁可死去以便献出一滴血好让那颗伟大的心脏跳动，让那些强大的肌肉去战斗去征服。” 这是爱默生说的，他说：“我在所有的演讲中，不过教了一种学说，那就是个人的无限性。” 令狐冲喝猴儿酒的时候不过是消耗了华山派“公共生活的美德”，他的个人主义思想一冒头就挨了岳不群三十大板。此后他经历了那么多变化，有些变化是别人强加给他的。心理学上说，人总是以明确的方式对变化作出反应，他的反应至少受到两个确定因素的制约，一是他的天性，二是他现实希望的直接基础。 对金庸小说种种评价中，对令狐冲这个人物的种种分析中，有一句话概括得那么准确令狐冲是个精神上有“洁癖”的家伙。这小子在上尊下卑、道貌岸然、等级森严的江湖秩序中赋予了个人主义最积极的含义；在强调大公无私、正邪分明的江湖世界里完成了“世界上最光辉最宏伟的事业——使个人站起来”。 令狐冲带着数千乌合之众敲锣打鼓去少林寺解救盈盈时最最张扬，而任盈盈是他个人主义的导师。她教会令狐冲懂得情感，热爱艺术，热爱美，就像祖千秋、绿竹翁教会他喝酒。 ⑨积雪 “这不是一个超脱的时代，这是一个党同伐异的时代。”奥威尔说，极权主义时代没有文学。 梅庄四友不相信，他们只想要一壶好酒，一幅好画，一支好琴，一个棋谱，醉心于山水之间。但他们不是完美的人，黑白子不也想学吸星大法？这是人心中恶的一面。梅庄四友不也有恶的一面？那就是利己主义。 专制制度不仅可以压轧人，也可以腐蚀人，梅庄四友得到的不是自由，也许，是一种腐蚀。托克维尔说：“在人心的所有恶之中，专制最欢迎利己主义。只要被统治者不互相爱护，专制者也容易原谅被统治者不爱他。专制者不会请被统治者来帮助他治理国家，只要被统治者不想染指国家的领导工作，他就心满意足了。他颠倒黑白，把齐心协力创造社会繁荣的人称为乱民歹徒，把只顾自己的人称为好公民。” 在那样的江湖，梅庄四友们不会那么轻易得到自由——那个江湖，武力是确保一个集团对另一个集团统治的社会力量，人际关系受到了规范而不是受情感的支配，正确取代了真理，权术和精明代替了智慧，感情的自发性丧失了，代之而起的是虚伪和做作，人们的相关性完全受到了制度化的形式主义的控制。那个江湖，只有更加孔武有力的人才可能摆脱桎梏，令狐冲要杀掉东方不败左冷禅岳不群，要等任我行死，而俗人们对这个英雄的全部赞许只是他没有权力欲。 “人生在世，充分圆满的自由根本是不能的。解脱一切欲望而得以大彻大悟，不是常人之所能。”金庸在小说后记中说。他没有说，笑傲江湖只是一种永远的希望。 更多精彩文章请看三联生活周刊第5期 文学艺术、留学移民、求职应聘、英语学习，尽在新浪网文化教育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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