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远距离男人》(二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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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05/26 11:08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 |
大卫·罗伊勒 鸽棚旅馆 艾克斯-普罗旺斯 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 今天,我明白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为他、为你、为我们三人服丧…… 我将返回美国。 凯,我的美人,我的毒计,我的白人儿,我的狼蛛。 凯,我疯狂地爱着你。 凯,你目光那么高远,我感到眩晕,以至我想独自一人同生活较量,迎战好莱坞:它的陷阱,它的假偶像。 爱早已成了过分的爱…… 而我把你留在了码头上。 这是我最大的怯懦。 我取得了成功,赢得了胜利,经历过荣誉带来的各种虚荣。 凯,我拥有一切,可我又一无所有,因为我失去了你。 凯,让我告诉你,你是怎样又回到了我的生活里…… 你看到了,我不厌其烦地说着你的名字…… 对你讲,再对你讲。 当我喊够了“下幕”、“停”,当我两手空空待着时,我又抓住了过去。 你静悄悄地回来了,朦朦胧胧地,像一个了解什么秘密的调皮小女孩一样回来了。 你回到了我正读着的书里、我正看的影片里,回到了你常做的手势里…… 你的黑色长发挽起来在头顶上盘成圆形发髻。 你那小巧的呈金黄的双脚常同我的脚来比较。你那对细长的黑眼睛在听着,给我力量来幻想我的帝国,靠着你,脆弱而又有力的你,来建起我的帝国。 你王后般的举止鄙视世俗和世俗的幻景。 你火辣辣的目光在挖掘着金块…… 你可记得,凯,那时我们彻夜做爱,做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早上,你叫醒我,用手指做了个样子:“再来一次?”你的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那么小的空圈,我又再次全身心地沉浸其中…… 夜里你叫醒我,摇晃我,担心地说:“你没把卡曼贝尔[一种诺曼底产的干酪。]放进冰箱吗,大卫?你没放进去?因为,不然的话,那可糟了,会变硬的……” 接着你又睡着了,我起身,踮起脚尖去看卡曼贝尔是不是放进了冰箱…… 当人交叉着手指把手放在背后说谎却又会不遭雷打时…… 当你要我读《贝莱妮斯》[Bénénice:拉辛的诗剧(1670年)。贝莱妮斯是古罗马皇帝提多的皇后。]哄你睡觉时…… 当你对我说:大卫,你看着,生命与真正的生活相比,并不会那么快地逝去…… 当你又称,我就是你的生命,可你还并不知道,或你后来知道又太晚了…… 你那时那么年轻,可是对生活知道得那么多。你把这种生活注入到我很乐于扮演的那个不抱幻想的年轻人身心中。你再次把我抛进了生活的潮流中,你又给了我趣味…… 你胃口总是很好。 可是,后来……当我跟那些大美人上床,当一切都是在预料之中或是刻意制造出来时,当我紧抱着不会同任何人分享的报酬时,当我累积起不知做何用途的几百万美元、堆在架上的几千册书和几千部影片时,你又回到我身边。凯,你的手势,你的语调,你的喊声,你的恼怒,你的祈求。 我选了一面盾牌来忘记你。我选择了电影业,像个狂热分子。我拥有了一切,我什么都干过,可是你总是回到我身边。 你的血曾和我的血交融。 你的血一直和我的血交融。 不久以前,我看着书架、我的银行存折、我的夹层保险玻璃的豪华住房,我感到你的灵魂在我身边游荡,在责骂我,我便决定停下来。把我的目光停在生活上,停在生活的小事和大事上。可我发现我一无所有。我曾拥有许多,可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我的野心把我的一切全毁了。 当你身怀野心时,就没时间去观看了。 这是白费时间。 我停了下来,我叹了口气,我学会了什么也不做,一切便都敞开了。 像是顿时醒悟一般,我对自己说:“我要去把凯找回来。” 但是,我怕。 害怕你变了,怕你变成了另一个女人,不再像凯。 我本该信赖你,凯。 于是,我戴上了面具,可这面具使我变了模样。 这面具令人可怜而胆怯!还有更糟的——这面具可能是我的新身份…… 我将重新举起我的盾牌,踏上好莱坞之路,迟早有一天,好莱坞会制伏我,制伏我的狂傲,制伏我不屈从于它的风尚习俗。 我明白,我准备着,现在我已无可失去…… 大卫 1998年11月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