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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远距离男人》(二十)

http://www.sina.com.cn 2004/05/26 10:43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约纳当·希尔茨

  鸽棚旅馆

  艾克斯-普罗旺斯

  我亲爱的凯:

  您可好?

  您的书店可好?

  费康天气总很热?

  太阳下山总是火红炽热?

  玛丽夫人的奶酪怎样?莱内先生的甜点呢?总那么可口?

  您还总遇见栈桥上的老先生,或是看到您游泳他给冻死了?

  谦恭礼仪之举已告终。

  敌对却开始了!

  啊!啊!我知道了许多有关您的事……啊!您消失在外省!啊!您用书商外衣将自己包装起来!啊!您藏到了成堆的大厚本书后面,成了博学的图书商人!啊!您用看破红尘的决断的语言谈着爱情,以至您像是一位饱经沧桑——

  生活的乐趣和失落——的女人!

  可是……

  您在我栖身的这家旅馆里同那个相貌堂堂、身强力壮的男人做了些什么?旅馆老板说他像是一个生来为完成宏伟业绩的巨人、一个生活的谋略家、一位有预见力的人、一个玩家、一名诱惑者,在他面前,任何女人都不会垂下眼睛,而会胃口大开。

  凯小姐,您在普罗旺斯的小旅馆里,在深陷下去的、软绵绵的、您献出了您青春温情的床上又干了些什么?

  这很残忍,不是吗?同所有的人都保持距离,静悄悄的,几乎默不作声,双眼随时都在窥探,可又是肉感的、贪婪的,扭摆着,像一只野猫!令人难以靠近,除了那个男人,那个比您大10岁的出色的男人,他到处拖着您、您的哥哥和您……

  这个男人,您离开房间,就拉着他的手……

  这个男人,您寻找过他的身影……

  以及他的微笑。

  他把这一切都对我讲了……

  我的旅馆老板。

  他在自己的小本子上搞研究……

  您那时不到20岁,凯。您16岁……您在谈您的回忆时弄虚作假。这大概是激情所致,肯定……

  他把自己当做您的父亲。

  你们俩的父亲,马科和凯。

  是他签的单子。大卫·博伊勒,科伊勒,罗伊勒……?

  这是站不住脚的,可我那位店主对此视而不见。

  你们三人很美,听说。美得让圣母发晕。美得给那些用不堪入目的劣质画把当地景物弄走了样的假日画家们带来了才干!这是店老板的话。她,一头像燃烧的炭火那样的棕褐头发;他,一头像将要收割的小麦那样的金黄头发;而那位先生,威严,端庄,自由自在得让人不敢违抗他的意思。

  店老板把你们安置在一个大套间里,一间给您哥哥和您,另一间给那位“先生”。您房间的床并不经常是乱糟糟的……

  你们的手不松开,甚至在吃饭时。

  你们的目光相互躲避,以免感情冲动……

  而您的双颊会变得通红——只要有别的女人靠近,即使还远着。他不得不让男招待为你们的餐桌服务……

  总在同一张餐桌上用餐,有点靠侧边,在八角梧桐树阴下,离喷水池不远,流水声盖住了你们的谈话,而您说话极少!说话的是他,做出一副了不起的、傲慢的、自豪的样子。

  您的哥哥跟在后面,低着头。在这激情中他变得茫然,这激情已把他变成知情人、乞讨者、拾荒者……这激情完全占据了他,以至他不想看到其他女人!然而,他有18岁了,在这个年龄,年轻人精神抖擞,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你们在我所在的那家小旅馆度过了两周半。

  那位“先生”他向你们展现了一切,包括圣·维克托山脉[位于艾克斯东部。]的细节部分。有时,您向您的哥哥发牢骚,您想待在游泳池旁,可是只要他的一个手势,您就立刻起身,虽不情愿,可您还是起身了。您的哥哥跟着,像是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吸引着,使他不能远离你们。

  傍晚,当你们两人像饥渴者一样回房时,他仍待在旅馆大厅看电视。不管什么节目。他没什么要求。他双眼走神儿,看着手表。

  后来,你们三人又返回巴黎。那位“先生”有一辆很大的车,让年轻姑娘们望而生畏。他留下了巴黎的地址:桑梯耶-玛丽街20号,在19区。

  凯,您也住在那边吗?我在电脑上作过研究。您讨厌电缆、电线、互联网、电视,可这些东西有时是有用的。

  桑梯耶-玛丽街20号,我看到了那家巴尔托尔地比萨饼店。吉于塞浦·巴尔托尔地比萨饼店,四年前,换了店主,可现在的店主仍保留着这名字。这家比萨饼店名声曾是如此之佳!老板娘还答应给我寄来名片,让我把它放进我的旅游手册里。

  老板娘非常饶舌!吉于塞浦管理他的店铺十分严厉,所有的人都顺从地干活。只有一件事使他感兴趣:挣钱。父爱并不能让他动心,他的两个孩子像软包装一般服帖。他的妻子是个英国人,温和而谦让,她宁愿自己慢慢死去也不愿每日忍受这个凶暴而粗鲁的男人。他早已移情(或是说他那股男人的热血)于一名女招待了,她是西西里人,听话又粗犷,名叫玛丽娅。在他妻子去世后,两人很快就一起过日子了。孩子们,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不得不放弃他们在三层的房间,在一位“先生”的住宅里栖身。这位先生的父亲出走美国,成为美国公民,在影视界发了财!

  瞧,我们又说到了这位“先生”……

  他们三人生活在一起,女孩,男孩,那位“先生”,

  生活在那位“先生”的寓所里,在那栋住宅顶层的大单间里。

  街坊四邻有人说闲话,可是没有人敢在这名女孩面前说,从她那黑眼珠冒出的火焰般的目光,望一眼就让人住口!爱说长道短的女人们窃窃私语:三个人过日子,三个人过日子!小姑娘这么小!兄妹俩,您以为他们……

  他们的父亲对此毫不在意。买卖不错,玛丽娅比起他们的母亲更能忍耐而且温顺,说到底,他不觉得抛弃两个孩子是下策……

  四年前他死了。就在灶台前死了。脑溢血,一下子,他就死了,几秒钟而已。孩子们把店卖了。

  接着,就不知去向。

  他们从不曾回到这个街区。

  那位“先生”在数年前已卖了他那大单间,孩子们也不回这地段。

  新店主所知道的就是这些。接着,她向我吹嘘她的比萨饼油性十足,新鲜可口,名声极好,还有她的美味可口的巧克力点心,“外面松脆,里面软酥”。

  她大概以为我在做记录。

  我是在记录,可是,凯,这是为了不忘却您的任何琐碎小事!

  真的故事有时比作家冥思苦想编出的故事更令人心醉,令人销魂,更有力……

  如果您还有些自豪感,如果您是耿直的——如我想的那样,如果您热爱细节真实的话——正如您自称的那样,那么您就不会让我同有关您的故事的一堆拙劣说法、同那位追求广告和诱惑性细节的女商人讲的一堆无稽之谈同在……

  一个惶惶不安的人。

约纳当

1998年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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