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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一天--我们在等待解脱

http://www.sina.com.cn 2004/06/10 16:49  新浪教育

  自从上了高三,稀奇古怪的梦就多了起来,有时候还会梦见做数学题,满脑子都是sin和cos,剪不断理还乱,而且早上醒来的时候会感到头很痛,就像今天一样。

  高三的日历正一张张地撕下

  离宣判的日子愈来愈近

  或上天堂 或入地狱

  日复一日 我们在缺氧的书堆里喘息

  苦苦等待解脱的那一天

  5:45 从沉睡中醒来,感觉头有点痛。那个奇怪的梦正做了一半。依稀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我引入一条偏僻的小巷。那小巷窄得仅能容下一个人走,两旁是很高的墙,却没有一扇窗。我突然感到很害怕,就加快脚步想走出去,可是走了很久还是看不到小巷的尽头。我想喊救命,但前后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我发疯似地跑,惊出一身冷汗。幸好这时醒了,心想也许这便是所谓的“Gentle Nightmare”了。

  5:47 这记得自己从前不做噩梦的,通常是漂亮的女生问我借半块橡皮之类。可自从上了高三,稀奇古怪的梦就多了起来,有时候还会梦见做数学题,满脑子都是sin和cos,剪不断理还乱,而且早上醒来的时候会感到头很痛,就像今天一样。

  5:52 听到窗外西北风抽到玻璃窗上的声音,打个哆嗦,紧了紧棉被,试着再入梦乡。

  6:03 潜意识里有什么令我难以入睡。

  6:05 想起来了,今天好像有考试。至于是哪一门,脑中却一片空白。

  6:06 强迫自己离开温暖的被窝。

  6:14 老妈端来了早已准备好的点心:依旧是牛奶、面包,并加两个鸡蛋。我说每天都吃这个,恶心死了。老妈说这些东西富有营养,补脑子的,你就当是吃药。我往嘴里塞了几片面包,就再也没胃口了,只好说今天上午我们要考试的,吃多了东西大脑供血不足,考不好你担当得起吗?这下老妈不再说什么——我每次搬出考试作靠山,总能达到目的。

  6:28 冬天里的这个时候,路上的行人还很少,所以我能把车骑得很快。老妈每天临走都要关照:慢点骑,慢点骑,可我不大听话,心里有些内疚。

  6:45 突然想起咸菜已经走了有三天了。

  7:05 深呼吸,然后走进文科班的教室。说起这文科班,似乎总要比理科班低人一等。据说学校上一届高三的理科班高考平均分超过500,把文科班远远地抛在了后面。这就是说;只要混进理科班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复旦的门槛,相反进了文科班那就前途未卜了。所以众多做着“复旦梦”的朋友拼着小命往理科班挤。那些最终成为理科班一员的家伙从此看到文科班的人时头就昂起头,说起话来张口闭口都是“阿拉理科班……”那副德行,真受不了!尤其过分的是,分班以后几乎所有理科班男生都开始留一头爱因斯坦般的乱发,以示自己和文科班那帮把头发梳得油光光的奶油小生有所区别。

  当初我决定选文科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有人曾劝我说世界上有两种人不如买块豆腐撞死:一种是输得只剩一条内裤的赌徒;另一种就是读文科的男生。而我实在是因为不想到了大学再去和牛顿他老人家打交道,所以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从前班里的伙计说你小子一定是为了文科班那么多美女才重色轻友去读文科的。这就冤枉好人了,孤零零陷在比例严重失调的文科班,那滋味可不好受。

  教室前面,一大堆应急灯正如饥似渴地充着电,看来开夜车早已在高三人中蔚然成风。据说男生则比较豪放,觉得天天充电比较麻烦,所以熄灯后就把寝室的抽屉拉出来当凳子,大家就在寝室里看书,情形颇为壮观。在这一点上,走读生就要幸福得多了。

  7:13 我终于知道今天原来要考语文,要命的是第一节就是语文课,看一看表,离上课还有半小时,抓紧时间,能看多少是多少吧,课本第一篇就是《呐喊·自序》,看来是必考的了。

  7:26 我对鲁迅的景仰犹如长江之水绵绵不绝,可对他的痛恨更如黄河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景仰是因为他的文章能编入从初中到现在几乎每一学期的课本;痛恨是因为我们从初中到现在几乎每一学期都要读他那些晦涩的文章,并且历来是重中之重。更令人忿忿不平的是,鲁迅写一个原本不存在的“猹”字,词典可以为他单独列一条注释;而我要是写了错别字,只能老老实实罚抄一遍。鲁迅可以写“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而我要是写了这样的句子,会被老师毫不犹豫地回上一个红颜色的大叉叉。事实就是这样:鲁迅就是鲁迅,他永远是对的;而我只能是我,对的也是错的。

  7:50 今天果然是要考语文,地点在食堂。学校为了防止斜白眼、递纸条之类的事,规定高三所有的考试一律放在食堂。这样做本身倒也没什么,大家都能理解,只是食堂里传出的饭菜的香味会让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走神,而且有时候手被饭桌上的油腻粘住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拉开,接下来就再也没有心情做卷子了。后来,有女生开始带报纸去垫桌子,一下风靡全年级。可是又有问题,有人九强赛期间带体育报去考试,结果和中国队一样惨不忍睹。

  9:15 终于考完,手已写得抽了筋。感觉倒还不错.只是对最后一篇八股文心里没底。现在写文章跟做证明题没什么两样,一招一式不可逾越半点界限,以至到后来被吸光了灵气磨圆了棱角。我想大声咒骂,却仅此而已,无法改变现实。总之,高考七十分的作文量,谁也不敢打新概念的主意。

  9:16 猛然想起刚才把《西游记》的作者写成了“吴承瑛”,只能捶胸顿足,比在心口割去一磅肉还痛。

  9:30 小诺走进了教室,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我这才发现小诺上午两节课没有上。同桌悄悄告诉我小诺和阿辉昨天分手了,阿辉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的梦想在清华,所以只能挥泪斩情丝,舍小我为大我;小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哭。阿辉和小诺好了很久,这我是知道的,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有一点吃惊,但是马上就对阿辉肃然起敬,特别是他那句“舍小我为大我”说出来是需要魄力的,我想。继而又看神情恍惚的小诺,觉得她也怪可怜的。

  记得开学第一次年级大会上,老校长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们:“高三一年,你们该做和尚的做和尚,该做尼姑的做尼姑!”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只希望这一切能很快过去。

  10:20 数学课。事实上接下来三节都是数学课。现在的课程很简单,就这么几门翻来覆去,所以要是有同一门课连一块儿上,一点也不稀奇。如果有人告诉你今天上午是“姐妹对”,那就是说上午的课程是“语语外外”,要是告诫你明天上“俘虏”,意思就是“三节数学加一节地理3+1”。

  上礼拜数学测验的卷子发下来了,全班一片唏哩哗啦。数学老师依旧笑盈盈,像弥勒佛,这反而让人觉得不舒服,我倒宁愿他狠狠地骂我们一顿,这样至少能减轻一些负罪感。剩下的时间都在做试卷评析,听得人云里雾里。一不小心就走了神,赶忙把自己从乌托邦拉回来,然后大骂自己数学课也敢胡思乱想做白日梦。

  11:00 终于下课。刚想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就见主任气冲冲地跑进来训话:怎么搞的!简直难以置信,数学考试竟然有三分之一的人不及格,知不知道学校的声誉就寄托在你们身上。每个人都渴望进名牌大学,所以我们要更刻苦、更投入、更无限专注……他说话的腔调像极了广告中的弗格森。噢,上帝!但愿我们能像曼联一样争气。

  12:05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了,霎时所有的人向着同一个方向——食堂奔去。一幕“饿狼传说”上演了。也只有这时你才会感觉高三的走廊有了一丝生气。

  12:05 食堂已是人山人海,买饭的窗口前的那列长队一直排到了食堂门口,大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势,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倒抽一口冷气。

  12:06 幸好眼尖,看到了人群中从前班里的阿冲,原来他们理科班今天早放,就径直走过去装模作样打个招呼,边说好久不见边往人群里挪。我的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了后面的人的公愤,不管他们,反正已经高三了,你们让让学长也是应该的。不管怎么说插队充其量也只是不道德,还不至于犯法,要知道我们高三可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啊,怎么能把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无限的排队中去呢?小同学,对不住了,我们也有苦衷的。

  12:11 开始吃饭。今天吃黄瓜炒蛋。阿冲忽然指着我的盘子大声质问为什么我有那么多蛋,而他的全是黄瓜。我说这是因为我刚才对食堂大娘说“我要黄瓜妙蛋”,而你只说“我要黄瓜”,大娘就以为你不爱吃蛋。我们开始神经质地大笑,直笑得脸红肚子痛。我为自己尚未丧失的幽默细胞感到满意。

  12:23 回到教室开始做功课。

  不知怎地又想起了咸菜,三天前,也是在中午,我们上完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正要去买汽水。咸菜突然说自己要走了,到很远的地方去,再也不回来了,他说他受不了这里一成不变的生活。当时我只是以为他在开玩笑(我和咸菜做了那么多年朋友,他向来都是疯疯癫癫乱七八糟的,所以他的话我从不当真)。直到他把他的足球鞋脱下来说要送给我留作纪念,我也没有想到他这回是动真格的。那天深夜咸菜的妈妈打电话来说咸菜不见了,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一个错误。

  12:24 咸菜,你在哪儿?

  难道从此音信全无,天各一方?!

  12:27 世上总有一些人,平日里熟视无睹,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消失,这时候你便会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好像是古老说的。

  12:42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神情漠然一头扎进书堆就再也不抬头的;也有昨夜鏖战导致体力不济趴在桌上打盹的,偶尔有人看闲书,也仅限于成绩好的几个另类。我听见有人在念“采菊东篱下……”天啊,高三读这种诗会丧失斗志的!我一向认为现在应该翻翻林雨堂、梁实秋,或是蔡志忠也可以。

  13:30 政治课。因为高三还要政治会考,所以无论理科天才还是文科蠢才,大家都要读这门让人头痛的课。咸菜曾经在教室里大声宣布等到会考一结束,他第一个要烧的就是政治书。我当时说你千万别烧,上面有领导人头像的。

  其实我们的政治老师是很幽默的,他自诩要是不用参加考试,他可以把政治课上成全世界最吸引人的课,上课可以讨论两岸关系,可以讲美中贸易战,甚至可以说克林顿绯闻案所引发的美国党派斗争。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那些有意思的东西考试不考,考试专考没意思的东西。所以我们只有等研究完了四项基本厚则再去讨论莱温斯基是不是受害者。

  14:45 下课的时候,我在走廊里看到一张检讨醒目地贴在黑板上。原来是理科班有人下课玩Game Boy,被逮个正着,年级组长说就拿他开刀,杀鸡儆猴。

  16:52 终于放学了。走出教室大门的时候瞟了那个不知几天没倒的垃圾桶一眼,这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教室跟咸菜的球鞋一个味儿。高三没有值日生,我想起来了。

  17:30 吃晚饭的时候,爸妈要我汇报今天在学校的情况。我说没什么可汇报的,每天都这个样,反正测验考试像长青春痘一样普通,早麻木了。这倒的确不是敷衍,句句都是实话。

  18:27 马拉松式的晚自习开始。我把今晚要做的卷子、习题集统统拿出来堆在一起,然后各个击破,这样心里会很有成就感。

  20:08 可乐瘾发作。高三以来我每天晚上做功课前都要喝一瓶可乐来提神,就像吸毒一样,那种可乐刚入口时泡沫在嘴里乱蹦的感觉很爽。不晓得高考的时候可不可以带可乐进考场。

  21:45 电话铃响。竟然是咸菜!!!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自己现在在云南的一家宾馆,昨天刚从成都到昆明。我说原来你不是高家出走,是出去旅游啊,还以为你露宿街头呢,害我白担心一场。他笑,苦笑,然后说他刚刚住家里打过电话,他老妈哭着哀求他回去,他终于心软了,从心底里觉得对不起爹娘。接着,他开始讲述这些天的冒险经历,说当初从家里拿了一万多块钱逃出来,买了机票从上海飞到成都,在那儿漫无目的地逛街,又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到昆明。他说自己坐在火车上是一路哭到昆明的,途中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他说这些天想了许多许多,觉得自己别无选择,只有做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事,虽然无可奈何,但长痛不如短痛。我说你终于想通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临挂电话,他告诉我他坐明天晚上的航班回来,后天就来上课。我说到那时你将受到英雄凯旋般的热烈欢迎。

  22:02 我很高兴,不仅仅因为我的朋友就要回来了,更因为我领悟到了我们这群人活得那么辛苦究竟为了什么。咸菜说我们别无选择,我深有同感。莎士比亚说:“想到自己的苦难别人也曾熬受过,虽不能治愈痛楚,却能使它稍稍缓和。”很有道理。

  22:17 想起本校的一句校训:“叩开名校之门,共度锦绣人生。”轻声念一遍,字字铿锵有力。

  呷一口可乐,飞快地做题。

  22:43 天空有一遭流星划过。我不许想那些不切实际的愿望,但求今夜好梦。(文/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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