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兆军

　　在采访钱永强之前，曾看过一篇文章，将他称作“耶鲁匕首”，是说他锋利尖锐，还是……直到和他电话联络、见面交流，才发现钱其实是一个很好合作或者说是我们记者乐于打交道的被采访者。钱永强说话爽快，直来直去，有问必答，从不含糊其词。也许这也是匕首的性质吧。

　　与新东方若即若离

　　人们习惯于称呼钱永强为“钱老师”。他的一名部下对我说：“我们都这么叫，只有在正式请示文件中才会出现‘钱总’这样的字眼。”(这一点我已经领会到了。在前台，我说我来找钱总。小姐说，钱老师还没有回来。我很诧异，我找的是钱总，钱老师没有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说的是同一位。)想想也是，只有钱老师这个称呼才能灵动地描述出钱永强与新东方的关系。

　　安徽蚌埠，京沪线与淮河的交汇点，盛产珍珠，有着“珍珠城”的美誉，钱永强就生长在这个玲珑小城。淮河是中国习惯意义上的南北分界线，蚌埠又兼有水乡之秀色。钱永强可能深受这种水土人文的影响，在性格气质上表现出较强的两面性，有着北方人的爽直，又有着南方人的灵气。他自幼聪颖，成绩从未下过班级前五，高中阶段还曾获全省化学竞赛一等奖；但又特立独行，善学多思，不管听到或学到什么，都要反复地看书求证，直到自己确实领悟和明白为止。钱永强曾经这么说：“从小就有一种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在这里学习了，应该到更广阔的天地去寻求新的知识与新的起点了。”

　　1990年，钱永强开始了自己的新起点，来到了北京。阴差阳错，虽然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北京大学，但毕竟到了北京，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的理想自由驰骋的大都市。北方工业大学位于北京西郊石景山，与其它大学距离较远。相对独立，也就带来相对封闭的短处，这令钱很苦恼。钱永强大二时，便和同学在北大附近租了一间平房，开始具有个人特色的生活。也从那时起，他开始自己的托福、GRE，认识了俞敏洪，从而与他与他创办的新东方结下不解之缘。

　　钱永强是一个不断而且善于给予自己定目标的人。没有进北大，没有关系，重新给自己选择一个目标：出国。“因为人总应该有更远大的目标。进了北方工业大学是没有办法改变了，也不可能重新高考，那就找一个更高的目标，出国求学。当时就知道出国要考TOEFL，接着GRE，GMAT，什么都考了。”

　　钱永强先是做俞敏洪的学生，“那时候俞敏洪还在给别人打工”。待俞敏洪自己创业，兴办新东方时，钱又成为俞的部下、深得信任的同事。至于钱拦着刚从红色大发下来的俞敏洪，要求在新东方开设英文逻辑课的故事，早成了一个脍炙人口的故事。对于一名大三学生能够走上讲堂，面对一帮年龄、阅历甚至超过自己的学员，真是不得不令人佩服。

　　钱永强就这样又与新东方联系在一起，一直到自己大学毕业工作后，仍然在新东方担任教职。不过，钱永强并不认为当时自己的中心是新东方，“很多人觉得我和新东方的联系特别紧。其实，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新东方特别小，感觉就和夜校似的。只是，我跟俞敏洪老师他们私人关系都不错，但我就是一个兼职老师而已。一周两节课，晚上六点四十到九点四十，上完课就走。白天我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有自己的工作，我的主要生活不在这儿。”

　　钱永强当时在一家金融公司做事，据说还曾有过大富大亏的经历。钱最终是没有赚着，但这段生活对他的影响还是蛮大的，最起码有助于他顺利申请到耶鲁的“船票”，因为去美国特别是名校读MBA，它很看重你的工作经历。

　　耶鲁生活重新塑造一个钱永强

　　毫无疑问，耶鲁的三年生活对钱永强是一个全新的塑造。

　　据说，在钱永强就读的MBA班上，三个来自大陆的中国学生中，有两个是他以前的学生，且人前人后，全都叫他“钱老师”。在这样的环境里读书，心情想不好都不行。

　　好心情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读MBA，实际的商业运营经验很重要。应该说，钱永强还是拥有实践经验的，大学时做过推销，明信片、UPS电源板、等等。他还是中国最早的一批期货人，并有过1年100万的辉煌战绩。他博闻强记，对宏观经济的一系列概念了如指掌。到了耶鲁正式开课之后，似乎一夜间醒来，钱永强发现自己对那些严密的概念完全没有感觉，也就是说，他虽然可以将一些概念背得滚瓜烂熟，却不明白它们究竟意味着什么、对自己又有什么用。案例教学是MBA的特色。钱永强和他所在的小组曾为了研究微软的案例，整整花了两周的时间，仔仔细细、踏踏实实地进行了调研，得出的结论是，应该分拆微软，因为它对Netscape的行径有如贪婪的豺狼。带着报告，他们信心十足地走进课堂，准备开始一个精彩的讲演。没想到，在听完排在他们之前的一位同学的发言后，钱永强他们全都泄气地趴在课桌上，因为他一个人不但把他们所做的都讲了，而且连他们没有想透的一些问题也讲了。

　　对于自己这段经历，钱永强总结说：“和一帮远比我聪明得多的‘家伙’一块读MBA，对我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自信是一种摧残，但是，我每天都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东西。” 当初，钱永强不顾别人说他“有病”，选择到美国读MBA，是因为他发现当时周围的人都不比他聪明，他再也学不到新东西了。

　　这些东西，除了知识以外，还有许多。在钱永强的办公室里，他给我讲述了这么一个故事。“1998年，Window 98面世了，我陪一名美国同学去买软件。出乎意料的是他一口气买了两套，没有别的，只是他‘有两台电脑，一台台式机，一台笔记本，两套软件要安装在不同的机器上。’”一直认为自己很诚实的钱永强开始认真反省，自己从前引以为荣的一些优点，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在告别耶鲁时，教授对钱永强说：“所谓做一个真正诚实和正直的人并不是指在很容易辨别黑白的时候，而是在‘对自己有利’和‘正确’两条道路摆在你的面前时，你选择的那条路是正确而非有利的。”

　　对于这个，真的很难作出选择。“如果能找到一个既正确又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那这样的事情是不需要判断的，肯定要去做。但是世界上好多事情不可能既有利又正确。当然百分之百正确的，要去做；而百分之百错误的，不能去做。非常可怕的就是中间的那些。”

　　“你遇到过这种比较激烈的矛盾吗？自己又是怎么做的呢？”我追问。

　　“假如一件事情，上级领导认为该怎样，我在底下仗义执言，可能是正确的，但是肯定对我不利。我是仗义执言，坚持正义呢，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这种事情很多。你首先发布意见，可能吃亏的是你；你缄默不语，又会觉得良心上受到折磨。你要问我能不能坚持，我告诉你我做不到，我只是在努力去做。事实上没有人能绝对地做到。换句话说，重大的事情我们要坚持，但是偶尔我们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就必须得妥协。其实妥协是一种借口。”

　　看来知识的学习较之文化的学习，还是次要。在骨子里，钱永强已深深被这种做百年老店的精神折服，并将之应用在自己的日常工作中。

　　回归新东方

　　在钱永强的毕业典礼上，来了两位嘉宾：俞敏洪、徐小平。他们是来邀钱正式加盟新东方的。新东方发展迅猛，发展迅猛的新东方更需要人才，特别象钱永强这样知根知底又掌握世界先进商业经验的人才。

　　“新东方的魅力在于俞老师从初创时就建立起的学生激励机制。虽然北京的暑假酷热难耐，仍然有十几万学生从四面八方涌入新东方的课堂，因为他们从这里不仅学到了知识，还学到了如何使自己更有效地学习，以及在人生道路上如何把握自己命运的方法。”曾经亲身感受这种魅力的钱永强，要更广泛地把它播撒出去。

　　回到新东方的钱永强主要工作是新东方教育在线的CEO。在当时许多网站处于泡沫经济和“烧钱”的经济态势下，TOL24却欣欣向荣，早早实现了赢利。2003年初，TOL24更荣获了《电脑报》评选的年度最佳网站称号。

　　在他的算不上宽大却很有特点的办公室里，有这么一段对话：

　　问:那你就没有想过再回去做金融或是其他的一些什么？

　　答:想过。但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就象我现在做的很多事情已经和新东方的教育不太相关了，特别是手机短信这些方面的东西。可以这么说，TOL24的业务一半是新东方一半已经不是新东方了。

　　问：我很关心这么一个问题，TOL24很成功，能够迅速盈利。为什么？

　　答：第一当然是新东方的品牌有用。你做一个网站，收人家钱，人家不知道你是干吗的谁敢把钱交过来。你说你是新东方，人家就敢把钱投过来。所有的公司都是要挣钱的。盈利是成立一个公司再最正常不过的一个原因、一个目标。要是不盈利可以说是上对不起股东，下对不起员工了。TOL24现在毫无疑问是中国最大的教育网站，因为我们很综合，我们不仅有新东方的，我们还有全面的。全面的人们需要培训的内容。

　　问：在网站中，你们的盈利是不是比较高的呢？

　　答：相对于其他网站是比较高，我们主要靠的是网站。短信刚开始，占到5%左右吧，短信用户每月现在正成倍增加。

　　问：网上教育占了新东方教育集团业务构成的多少？

　　答：占的比例很低，只占百分之五左右。因为新东方的面授规模太大了。

　　问：网上的用户有多少？

　　答：一两百万。

　　问：除了应付各种各样考试的辅导之外，是不是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答：有，如电影英语，这就是一个日常口语的学习。还有商务英语、非会计非财务人员的财务培训，等。可以称作素质教育吧。

　　前几年，人们常用“鼠标＋水泥”来形容房地产商。正是我们这种创新，在旧有的相对比较成熟的形式中注入新鲜的血液，我们才不断获得成功。钱永强运用自己在耶鲁学来的先进经营手段，把自己对网络的深刻认识，巧妙地利用起来，并不断向新的方面拓展，从内容(新的法律等培训)到形式(从传统网上课堂到手机短信)，令TOL24保持着一个年青的跳动的心，也帮助不少人圆梦。不少人都是在网上学习了考了很高的分数，然后出国的。特别是在职学习，这种方式更为方便。

　　关于留学教育

　　无论从那个方面看，新东方的校长也好，还是作为比较成功的归国留学创业人员也好，钱永强就留学的看法还是很受欢迎的。(也是我们读者最关注的，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所以我们就这个难得机会提了不少大家普遍关心的问题。——作者。)

　　问：自费留学在中国已经成为一个很大的浪潮，人数越来越多，大家该如何选择一个比较好的出国时机？去国外读大学、硕士还是工作后再出去？

　　答：这个就因人而异了。我觉得到国外读大学、硕士还是工作后再出去读，都是根据每个人的年龄、以及他当时所处的情况、他的心态所决定的。例如这个人很年轻，家里刚好又比较有钱，他就可以出去读本科；这个人可能也很年轻，可是他家里没钱，就读不了本科，因为本科很难拿奖学金。因此，这个问题不是绝对的。这个人可能快毕业了，可以直接拿到奖学金；还有一个人也快毕业了，也能拿到奖学金，但他又找到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就我个人看，后者最好工作两三年，然后再去读MBA。但是我认为到国外去读中学是不正确的，孩子在十五六岁是最需要家长进行辅导和引导教育的。

　　问：那如何进行国家、学校、专业的选择呢？

　　答：毫无疑问，美国最好。许多国家只是从钱的角度考察你能不能入学，而美国不是，是用“是否优秀，值得培养”来选择你。至于专业，那就要看你个人的兴趣了。如果你愿意学考古，那就学考古。专业永远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学得是否踏实扎实之分。兴趣是决定因素。别人都说要学商业要学计算机，但是要取决于你这个人喜不喜欢商业喜不喜欢计算机然后再学。因为只有你喜欢你才能真正学好，如果你没兴趣可能一个最有用的专业你也学不出来。

　　给我的感觉，钱永强是一个精力充沛且集中的人。但就这样，他还坦言“美国的教育压力非常大。我读书从来没有象在美国读书那么累，不过这也确保了毕业生的质量”。

　　在钱永强的眼中，美国的教育是一种真正的素质教育，并不是告诉你什么，而是教给你考虑、解决问题的方法。“美国人常常告诉你学了这一道题可以用它在日常生活中来干什么，并且如何通过这一道题来把握整体。这一道题本身可能不难，他们也习惯于选择最简单的题。因为教育需要用最简单的东西来体现社会中如何运用这些知识来解决所有遇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