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址现场 [摄影:马婧]

　　作者: 马婧 (汕头大学长江新闻与传播学院)

　　华尔街上，交易员们匆匆而过，游客们流连拍照。几条街外，Brooks Brothers，Millenium Hilton和World Financial Center几栋高耸的大楼之间，有一块低落的工地，这是著名的世界贸易中心双子大楼遗址，

　　9.11之后，七年已经过去了。重建工程从2002年开工，预计到2015年完工。

　　保护棚下飞扬的尘埃在透过铁网的阳光里清晰可见。周围闪闪反光的大厦玻璃外墙上，映出四座兀立的起重机吊臂。无论何时，都有三五成群的游客站在Brooks Brothers大厦门口的阶梯上踮起脚尖向纽约市的”归零地”(Ground Zero)举起相机，或者低头缅怀。

　　“生活还要继续。”Brooks Brothers门口的保安每天都站在这里，面对这片911恐怖袭击世贸大厦的重建工地，阳光下穿一身黑色笔挺西装的他耸一耸肩说， “我现在都不去想它(911)了，你只能做好现在自己能做的事情，你永远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午餐休息时，重建工地工人约翰·梅汗(John Meehan)戴着安全帽，抖一抖被石灰铺得惨白的牛仔裤，在石阶上坐下开始喝他的星巴克。“我很高兴能把它(世贸大厦)带回来，”他抿一口咖啡，抬起头示意道：“看，那就是新的世贸大厦了。”

　　顺着他的眼光，一栋方正挺拔的银灰色高楼兀立在工地靠近World Financial Center 的一边，拥有着最熟悉的玻璃外墙，很容易就融入到周围的楼群里了。

　　据Meehan介绍，工人们一般每天工作八小时，不同工种有不同工作时间，但是他却觉得这个工程用了比实际需要更多的时间，“政客们常常会改变他们的主意，本来说纪念馆会赶在那次悲剧十周年纪念日，2011年9月11的时候开幕的，但是我觉得有困难。”

　　世贸新塔(7 WTC)已经于2004年完工，2006年五月正式开幕，现在这座办公楼已有三分之二被租赁了。然而其它六个建筑，包括将会成为纽约新地标的“自由塔”，另外的二到五号塔和纪念碑及博物馆，仍处于初级建设阶段。

　　一名阿拉伯口音的男子过来兜售一本本大小不一的小册子，一脸堆笑，五美元一本。“看看啊，看看啊，”他不住的把小册子往我手里塞，“看是不要钱的嘛。”我接过来一本，随意翻了一页，便是触目的911轰塌现场和人们惊恐的特写。我脑子里突然忆起一个月前在华盛顿的新闻博物馆(Newseum)里看到的关于911的记录短片。那时是我第一次为这个国家泪流满面。

　　有一个片段，一个电视台的出镜记者在最先被撞击的世贸北塔下做现场报道，他说了一次，觉得为了保险起见再说一次的时候，摄像机拍到背景中的北塔溃然崩塌。巨大的尘埃团如蘑菇云般从断裂处升起。记者向后看来一眼，他当时的表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那是在恐惧之上的受惊，那是一种不相信。不相信文明社会里，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根本不相信。紧接着镜头开始晃动，是奔跑的声音，是逃离的呐喊，是无助的抗议。

　　阿拉伯口音男子见我无意购买，又侃了两句，说自己不是美国人，但已经在这卖了六年了。最终降价至十美元三本，见还是无望卖出便匆匆离去。

　　曾在512大地震中到四川进行报道的同伴说了一句，如果有人在汶川兜售殉难者的照片会怎么样呢。语气中是嫌恶。

　　我想起我们过去的狭隘。2001年的九月，我还是个初中生。那天早上，回到学校，电视机竟破天荒地开了在看新闻。那就是重复多次的撞击瞬间。那反人类的一击。而在那一刻，我却分明听见了欢呼。可怕的无知与狭隘。

　　电视机荧幕里尘埃飞扬，那是纷乱浓重的烟雾。时光走过七年多，面对这一大片的空荡荡的天空，人们却显得异常平静。

　　就在重建现场边上，穿制服的消防员约翰·莫拉比托(John Morabito)在红色消防车宽厚的保险杠上利索地折着911纪念T恤。一名游客走进来买一件衣服然后向他索要一个合照。他便上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胜利般的笑容。

　　他是当年进入世贸救人的消防员之一。这间消防站出动了十五名队员进入现场，只有九名生还。而他又是这九命英雄中选择留在此站的少数之一。“我没有打算要离开这里，”他放下手中为儿童募款的售卖T恤，望向那一片流着血的土地，说，“我不会让他们(恐怖分子)赢的，只要我在一天，我就准备着跟他们抗争。”

　　在消防站外的路口处，墙角有911事件纪念浮雕，有鲜花和烛光。工地里引擎依然轰鸣着，而站在这里看烛光却特别安静。

　　来自丹麦的马丁·贝克(Martin Beck)在三十五年前作为来美交换生时曾到过纽约，如今故地重游。只是时过境迁，现在的他也白发苍苍。在工地前久久驻足，看着斑驳的土地，他说一定要来看看这“悲剧过后重新站起来的标志”，在他眼里，而今的纽约更增加了团结与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