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教育研究院与国家图书馆联合，在新浪教育频道的支持下，每月第二周周六的下午组织公益性学术讲坛——“新民教育讲坛”，邀请关心教育的经济、文化及社会各界精英人士以教育与社会发展的“大教育”视角，审视、探讨、建言当前和未来的中国教育。旨在通过这一公益性、开放性活动，致力营造活跃的学术氛围和社会各界参与中国教育事业发展的平台。为中国教育的环境改善提供新的发展、观察及研究的思路和途径。

　　以下是新民教育讲坛第六期“中国教育的资源配置问题”，著名经济学家茅于轼的精彩演讲实录：

主讲嘉宾：茅于轼

　　茅于轼：非常感谢大家来听我的发言，我今天讲的题目是：中国教育的资源配置问题。也就是教育里的经济学问题，把它具体化就是资源配置问题。什么是资源配置呢？有很多解释，我的解释就是说怎么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就是资源配置的目的。物可以不尽其用，人也可以不尽其才，但如果把位置放错了，就是物也不能尽其用，人也不能尽其才。

　　我们可以举出很多的例子说明一个物也可以用得好，也可以用得坏。如果我们要修一个电站，首先是修在什么地方，是水力发电、火力发电、还是原子能发电？是用什么燃料？燃料从哪儿来？这都是物尽其用的问题。人也有尽其才的问题，就要研究怎么做到人尽其才。

　　怎么做到呢？在经济学方面，有市场经济的办法、计划经济的办法。市场经济的办法，就是让生产者和消费者，或者说让供应者和需求者谈，只要谈成了，这个交换就可以做成。这是一种市场的办法，是很自由的一种办法。别人不来管你，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计划经济的办法不同，是有计划来安排，人干什么，水泥怎么用，电力怎么分配，粮食给谁吃，这就是计划经济的办法。

　　照理说自由的办法是不行的，因为这个复杂问题，自由的去解决，怎么会解决得好呢？当然是有计划解决的更好些。但是事实上计划经济是不行的，全世界搞计划经济的国家，全都失败了，而且都已经改成市场经济了，现在只剩下北朝鲜和古巴了，大家都知道他们搞的很不成功，非常的穷。许多国家从计划转轨到市场，但是这个问题并不是说就完全解决了，因为市场还是有它的毛病，所以想还用计划的方法，这种想法是很普遍的。哪怕已经是市场经济的国家，也有很多计划的想法。

　　就拿中国来讲，现在已经是走上市场的轨道了，但是我们还经常想到要用计划的办法来物尽其用。比如说在座诸位可能听说过，为了粮食安全，要有18亿亩耕地的红线，不许越过，一定要保证18亿亩，这就是计划的方法，这不是市场的方法。市场的方法是这块地是种粮食，还是盖房子由市场去决定，你们两个商量着办，土地的所有者跟要使用土地的人商量，这是市场的办法。

　　我到过不少国家，比如说印度，它虽然是一个市场经济过程，但是它受计划的影响很大，更不用说非洲好多国家，也算是市场经济，但是处处都在搞计划。经济学能够证明自由经济反而是能够做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个在经济学里头是有很严格的证明的。

　　但是说到教育这个问题，不完全一样，教育完全用市场解决，这是有问题的。所以教育还是要有计划加市场。于是问题就来了，是什么地方用市场，什么地方用计划，问题就比较复杂。

　　教育我们知道，门类非常多，有基础教育、特殊教育、高等教育，还有各种类别的教育，如技术、技能的教育，还有学英文、学钢琴、学跳舞、学画画，非常非常多。我们先举一个例子讲，不是基础教育的，比如说学钢琴，这也是一种教育。这个教育不需要计划，百分之百由市场来解决，什么意思呢？要多少个钢琴老师？不用管，市场就解决了，那么老师工资怎么划等级，一级老师，二级老师，三级老师，你不用管，它自己会解决的。要不要配钢琴，你也不用管，钢琴由老师提供，还是由学生提供，他们两个商量解决，钢琴是放在学生家里，还是放在老师家里，这个你也不用管，一切由市场安排，他们两个商量就决定了。这就很省心，国家也不用做计划说要培养多少钢琴老师，钢琴老师的等级怎么划分，一级老师挣多少钱，怎么考核，谁是一级，谁是二级，盖多少钢琴房，买多少钢琴，统统都不管，市场自己解决，而且解决的最好，这就是市场解决的例子。

　　但我们通常理解的教育还是有一些不同，第一个不同是公平问题，钢琴你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学就不学，这是自由的。但是基础教育是义务教育，必须得学。为什么？因为一个人将来的能力跟教育有关系，如果能力太差，就变成一个贫困的人，要消除贫困就得从教育着手。市场经济的大毛病就是穷的穷，富的富。穷的原因其中有一个就是他的家长穷，没有足够的钱让子女来上学，贫困就遗传了，父亲贫困，儿子也贫困，到孙子还贫困，这个现象是非常不公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用义务教育的方法，每个孩子都能上学。这是第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我们经济学叫做教育有它的外部性，就是受教育和提供教育这两方面，除了这两方面之外，还有第三者跟教育有关系。这就是外部性，为什么说第三者跟教育有关呢？因为一个社会它的好坏，它的公共事业的水平，跟老百姓的水平有关系。我们都愿意跟有文化的人打交道，懂礼貌、守规矩、能讲得通道理，我们不愿意跟野蛮人打交道。因此教育涉及到第三者，钢琴就不涉及第三者，学钢琴也好，不学也好，跟人家没关系。再有整个社会的发展，需要有知识的积累，知识怎么积累要靠教育。一个教育水平低的国家，就不能创造新的知识，不能为人类创造新的东西，一个国家就没有创造性。现在我们中国就面临这个问题，我们中国经济搞的特别好，但是为人类的知识的增加没有做出什么贡献。所以我们教育还不够好，原因就是我们说他没有能够为这个社会提供新的知识，这个是要靠教育。

　　由于这么多的原因，教育就不能光靠市场了，就需要有政府来帮助它安排。市场和计划，一个最重要的区别在什么地方？在市场的条件下，企业或者生产者，或者供给者，是通过赚钱为人民服务的。计划不是，计划就是为人民服务，不能挣钱，这两个差别非常大。两种方法都是要为人民服务，但是市场经济要赚钱为人民服务，反过来讲，没赚钱就没有服务，不可能服务了还赚不到钱，如果你服务是有效的话，一定能赚到钱。这两个区别非常大，在教育行业里头，有一句话，教育绝对不能为了赚钱而教育。但别的行业都是为了赚钱来为人民服务的。我举个例子，有一个好心人，在马路边上摆摊，给大家免费理发，他是为人民服务，他不为了赚钱，免费的理发。这好不好呢？我们想起来应该很好。但这有一个问题了，是不是能做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不一定。为什么？因为你是免费理发，我本来一个月理一次，现在免费理发，我一个礼拜就理一次发，没有很必要也去理一次，反正不花钱，是不是就产生了没有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理发应该是给最需要的人来理发，不需要就等一等，理发师就这么些，这说明一个道理，就是一个社会不能靠互相免费服务而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本来想，我给你免费理发，你给我免费的种粮食，他给我免费织布，这个不是蛮好吗？我们不需要钱就打交道了，钱有很多毛病，大家免费服务不是挺好吗？我们看到免费服务有一个问题，不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我一个礼拜理一次发，甚至三天就理一次发。而且理发师不够的话，排了一个长队，有三天就来理，还有一个月来理的，我应该为一个月来理的先理，现在不是的，看排队，就不能针对最需要的人提供服务。

　　刚刚这个例子对教育方面不存在，没有人念了小学又回来念小学。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收费太低就供不应求。怎么平衡供需，供不应求就涨价了，供应就增加，消费减少就平衡了。教育有没有这个问题呢？教育也有这个问题。收费太低，供不应求，反过来收费太高，就供过于求。你收费太高都不来了，比如说有很多技工学校，就是在市场上，大家来学习，要看你的价格，价格高了就来得少了。所以不管是教育，还是理发，还是干什么。都有一个价格来平衡供需的问题。因此用价格可以最好的配置资源。就是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