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于轼激情演讲

　　教育里头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就是教育质量怎么考核？我买个面包不需要考核，买了就买了，吃了就知道好不好。但是你买的教育到底质量好不好。就是问题。现在很多学校，民办学校很多，民办学校都是想赚钱的，当然赚钱并不错，你只要货真价实，提供好的教育，尽管挣，像新东方就是这样的，新东方就是以赚钱为目的，赚到钱了，盖了好大的楼，上市了。它为社会做了贡献，做了很大的贡献，对中国人提高英语水平确实起了作用。所以这就是财富的创造，赚了钱，大家得到了服务。因此这种市场是很有道理的。可是你必须是一个好的教育，新东方它的牌子做出来了，你去上它的课，保证有收获，你不会白花钱，但是别的学校问题就很复杂，你看不出来学校到底好不好。因此就有各种上当受骗的报道，收了钱了，最后教育特别差，我们看马路上很多教计算机的，那里头很多就是教育质量特别差，你去上课，花了几百块钱，没学到什么东西，教的人自己都没搞明白。因此教育质量的判断是一个非常难的问题。现在我们的教育系统就想办法用评估的办法，大学、中学都要评估，小学还没听说评估，可能也有。评估能不能评得出来，说老实话评不出来，评估队伍来了，临时装模作样应付一下，请他吃一顿好饭，送个红包给他，评估得个A。这个问题不光中国有，全世界都有，我看到过一个美国的教育评估，美国也有评估的问题，当然比我们好一点，他们不敢拿红包，照样评不出来，好学校不一定评得好。

　　因此我们怎么办？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我就想了，你买个电视机，你知道它的质量好坏吗？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好坏，看什么牌子，海尔牌的就比较放心，反正看牌子。教育现在也是这样，也是看牌子，名牌大学，质量一定有保证，把孩子送过去，多出点钱不在乎，只要上名牌就行。但是很多新学校，他们很努力的办学，请了很好的老师，设备也不错。没有名牌，这个时候对他们就很不公平了，明明学校办得好，但是你不能够判断它的质量好坏。尤其有一个大问题，教育是什么？教育是提高一个人的水平，所以它的价值在你提高了多少，而不是你毕业的时候怎么样。可能你进去就是好学生，没提高多少，出来还是好学生，像北大、清华进去就是好学生，考进去就是比较好，不用花力气毕业还是高分，但是有的学校进来的学生很差，能够在几年里头提高的很多，虽然毕业的时候，还比不上清华、北大，它确实做到了人的教育，这个目的达到了。所以你怎么判断，不能拿毕业生的水平来衡量，而要拿进来和出去的水平差这就更难衡量了。非常难衡量，现在我看有些学校这么说的，我进来的学生是多少分，现在出去的时候，他们出去多少分，这个倒是挺有本事的。

　　我觉得要解决这个问题，怎么能够正确的判断一个学校好坏。现在学校为了创牌子，就采取什么办法？拉高分的学生，如果一个学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得第一，这个学校马上就有名了。所以像这样的学生，不但不收费，还倒贴钱给你，你只要来我给你2万块钱，它宁可花钱找学生，为什么？这个学生来了，帮它提高名气。

　　教育方面怎么判断一个教育的好坏是非常重要的课题，可以采取很多其它的方法，比如说我们对于学校之间的比较，通过各种社会上的信息，或者专门办一个报纸，就是报道学校的质量，包括各个学校之间的评比，比赛，运动，踢足球谁踢得好，画画谁好，英语演讲比赛，看出学校的区别来。或者报道老师从哪个学校到哪个学校，老师是关键的，报道老师到哪个学校去，这个学校一般都比较好，好的老师上哪儿去了。总而言之要有各种方法，除了评估之外，要有更多的方法来判断一个学校的教学质量。教学质量太关键了，光是一些硬指标，有没有计算机，那都是次要的。本事大的，设备不好，学生好，这才是真本事。

　　现在教育里的一个主要问题，经常在讨论的就是应试教育和素质教育的矛盾。我当然不是教育方面的专家，我在想这个问题，我感觉应试教育，我们说它有毛病，但是说了这么多年，改不掉它。改不掉，说明它有它存在的理由，它存在的理由在什么地方呢？我觉得最重要的一条，它是很公平的，考试是很公平的。分数高低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大家是同样的标准，衡量出来了。不过最近，我有一点担心，现在又搞了很多加分，有很多猫腻在里头，这一来把应试教育就整个毁掉了。应试教育第二个功能，它把学生从小学、中学、高中、大学，一步一步淘汰一部分人。因为我们的大学究竟有限，基础教育小学很庞大，到初中稍微小点，差别不太大。初中到高中，缩小了很多，高中到大学又缩小了一块。每一步，都淘汰一些人。应试教育把他们淘汰了，这个淘汰公平不公平呢？不太公平，但是也没有办法。你不用这个办法，怎么淘汰，我们不淘汰行不行，不淘汰不行的，我们大学没那么多，我们国家还达不到这个水平，所有人都上大学，有的国家行，在财力上可以做到每个人都能上大学，但是也不是每个人上大学，他们的想法跟我们想法非常不一样，他们不想上大学。我有一个朋友在瑞士，他是一个中学的老师，我这个朋友怎么交的？我在美国哈佛大学的时候，他跟我住同一个屋，我跟他特别好，特别熟，我回来之后，他也回去了，我们保持联络。按理说，在哈佛大学当访问学者回去都是特别有才能的人，但他最后在中学教历史，我有点奇怪，问是不是有点埋没你的人才？他说不，他特别喜欢这个工作。我问这个学校里头，是不是瑞士人都想上大学，他说大部分瑞士人不想上大学，上大学挣的钱不比高中挣得钱多。他们认为老百姓上大学就是被国家灌输思想，瑞士人不愿意被国家灌输思想。你看两个国家想法太不一样了，我们中国不上大学就不算有个社会地位，上了大学是大学生就不一样了。大家知道孙志刚被打死，那个地方打死了好几百人了，把孙志刚打死就出了事了，孙志刚是大学生，大学生被打死了，就成为事件了。一个农村家里头有个大学生，在农村的地位就提高了。我们这个大学生了不起，在瑞士不是这样的。所以我们的素质教育，争论了好长时间，但是取代不了应试教育。我分析了应试教育有它存在的理由，两大理由：第一理由就是很公平，第二个理由能淘汰一部分人。我们国家还做不到大家都能上大学。但是应试教育确实有很大的毛病，把教育的目的搞错了，变成为了应付考试，逼你读书。应付考试，说穿了就是为了赚钱。小学、考得好，能上好中学，好中学能上好大学，好大学出来工资挣得多。所以从小到大学，标准了一个目标，挣钱，我说这个不知道对不对？

　　现在我们的应试教育，家长想的是什么，孩子将来别吃亏了，能挣一个好工资，这就是他的目的，跟教育的目的符合不符合？我觉得不符合。教育的目的不是把人当成一个赚钱的工具，是让人这一辈子活的有意义。我觉得这个是素质教育的目的。素质教育不在乎你考试怎么样，而在乎你这辈子人生，有很高的人生价值，要能够和谐地在社会中生活，要会听古典音乐，能欣赏画，能看出美，这不是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但是这个人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你享受不享受贝多芬的音乐，你不会享受，人生价值就降低了一点，你想不想宇宙怎么来的，有多大，将来怎么样，这个跟赚钱有关系没关系，没关系，你懂这个不懂这个照样赚这个钱。你是明明白白过一辈子，还是糊里糊涂过一辈子，人跟动物不一样，你需要明明白白过一辈子。我是研究经济学的，经济学干什么用？就是为了明明白白过一辈子。帮助不了你赚钱，讲赚钱学经济学没用。虽然讲的是经济，讲的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但是跟赚钱的关系不大，可是你懂得经济学和不懂经济学观察这个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懂得很多的道理，一个报道来了，你能晓得后头好多的事，这就是人生价值。素质教育就是培养一个人人生活得更有意思。

　　我中学是在重庆南开中学念的。大家都知道，南开中学是个非常好的学校。周总理是南开的，温总理也是南开的。南开中学培养了好几十个院士。在我们学校里有好多国民党部长的儿子，我坐第一排，我个子特别小，后头一排就是当时外交部长的外甥，当初不知道，后来毕业才知道。你看虽然是国民党大官的子弟，但是不知道，没有拿小轿车送来上学，在学校里面很平等的，毕业之后才知道。在我们学校里，老师特别好，上课时候好好听了，上完课把习题一做就不怕考试，考试准能及格，我就求及格，不求考高分，我的负担不太大。我有时间干别的事，我那时候最喜欢唱歌，后来把嗓子唱坏了，现在不能唱歌了。我还办一个英文的墙报。有很多同学参加运动，我喜欢运动也是在南开培养的，我今年活到80岁跟喜欢运动有关系。这就是人生，人生的价值，也不耽误我应试，我们同学没有一个考不上大学的。全都考上大学，而且考上好几个大学，那时候不是统一招生，清华招清华的生，北大招北大的生。我是考的上海交大，你可以报考几个学校，我们同学一考就是好几个大学都取了。可见素质教育包括了应试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