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年代9
http://www.sina.com.cn 2001/02/08 14:18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水手刀
静了一会场,终于有人说话了。
“现在的问题是,”胖乎乎的铁建支行李处长四下望望,“你先解决最当前的问题吧。”
“什么问题?”孔明坐着哈腰,假作恭敬问道。
“这么冷,会议室连空调都不开,想我们因公殉职呀?”
李处长说完大家都笑了,气氛缓和下来。
“不是不敢浪费债权人的钱么,马上开。”
孔明瞟了自己的秘书一眼,那小女孩忠诚地向他笑笑。
她是故意不开空调。她心中有股同仇敌忾的怨气:你们不让我们公司好过,我就要折磨一下你们。
孔明为下属的忠心感到宽慰,但还是挥手让秘书开了空调。
会议室暖和了,大家开始除外套。
干瘦的中行吴副行长手拎外套随便站着出声了,他问道:“莱斯今天会不会来,不来怎么解决问题。”
孔明皱皱眉,不耐吴副行长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随口说:“莱斯今天不太舒服,还没起来哩。不过他说了,如果各位给面子不赶尽杀绝的话,中午在酒店请大家聚一聚,三头对六面商量个办法。”
一屋子人面露笑容。
“冬天是该进进补的,听说神仙大酒店中餐厅的红烧乌龟非常之出名的。”城市银行的郑大哥喷着烟,好象看见一只红烧乌龟上了桌那么悠然。
“我倒是喜欢……”好几个人扯起了食经。
孔明得个话缝,亲自溜出去打电话定餐去了。他还想找个地方偷笑一把。这样的逼债方式令他觉得滑稽透顶。这可是他一生人中第一次遇上的大规模并且有国家机器参与的讨债行动。他估计这比不上黑社会有用。
打完电话他并没笑,笑不出来。不论形式如何,对方的姿态和压力还是压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他不知道莱斯到底有什么锦囊妙计可以解决这次危机。
但他知道,他要继续顶住。
等他回来,一屋子人又已正襟危坐。
孔明一露面,李处急切道:“刚才夏天出了个主意,如果蜃楼肯退股,他们那块地,由甲方收回,银行那笔帐他们也愿意认。你同莱斯说说。”
孔明一点面子也不给就一口给否了。“不可能,桩基那笔数怎么算,又不是你们银行一家出的钱。我做为公司总经理决不会答应。”
说话孔明横了夏天一眼。心骂,你这个反骨仔。心怒夏天摆明是乘他病,拿他命。想借着银行追比债务的时刻,把经手主管的项目弄回去,让他老子的公司继续完成。他心知,如果这样,甲方至少可以省一笔挖坑打桩的投资。在房地产项目上,桩基工程占到二成多的投资,高层建筑更大份额,不是小数。
几年过去,这些过去不太懂行的人们,也都跃跃欲试了。生意都是这样:精妙的地方不过就是那几度板斧,看也看会了嘛。
那也不能吃窝边草呀。他用目光继续谴责夏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罔视人间情谊的叛徒。莱斯昨晚目的不明地称赞了夏天,并不能改变他的看法。
于是,他带着种种心绪直瞪得夏天一脸飞红,然后借题发挥起来。
“夏天,莱斯和我为人如何,你说。这不是落井下石吗?我们只有同舟共济才能共渡难关,你的意见不代表公司意见。”
他对着在座的各位,语气特别严厉,眼神也特别严厉。你们一个个在蜃楼集团什么都吃过,就是没吃过亏,现在这么逼我们,不心虚理亏吗?
他找到了正确的感觉。胸中充满力量。莱斯说得对,苦难不需要回避,要勇往直前。
他的战意在屋子里流泻,让所有对手体会到了压迫。在他如炬目光之中一围人都有些许畏缩。
李处提了一口气说:“好了,你一个人也作不了蜃楼集团的主,不如中午再说。”一公司的地皮抵押给了建行,李处见到一丝曙光是不会放弃希望的。
一语既出,所有债权人都不想再和一个煞气腾腾的债务代表针锋相对了。于是,闲聊又开始。大家说起经济如何如何之不好,作生意早不如前。以前,哼哼哼,以前真是商人的好时光啊-
人们说得眼前金光闪闪。混忘了98年年关将近。
“李哥、郑大哥、孔干部、吴三哥……嚯,这么齐人。来,大家入席,不醉无归。我规定席间不谈公务,什么事都吃完再谈。别坏了口味,糟蹋美食。……来,乌龟、水鱼、蛇,正宗三头大鲍鱼,可不是罐头装货色唷。大家补完了再去下火,算我付利息。”
莱斯一点愁容也没有,神色飞扬。在神仙大酒店广式大餐厅的包厢里,所有人如亲兄弟一样拍胸打背入了席,分不出谁是欠钱的,谁是追债的。午饭吃到二点多才结束。
莱斯拉过孔明一起去了洗手间。站在尿兜前,莱斯拉着裤练,在和孔明说话。
“孔呀,安排这班爷们搞点活动吧。”他仍是睡意重重地吩咐着,“我不想和他们谈,暂时谈不出名堂。”
孔明多喝了几杯,胆气蛮旺,“就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莱斯扑哧笑了,反手给了他一拳,“你小子够心黑的,要命嘛,要的可是我的命。”
“没事,我替你去死就是了。”孔明说得豪情盖天。
莱斯哈哈大笑,望着仗义的白面书生说:“行了,你有这句话,就算没这个心我也高兴。”他挠挠头发,指着地面,“下午也没有什么活动好搞,你带他们先去打保龄,等出了一身汗就带他们泡热水澡塘子去吧。”他轻骂道:“一帮死猪。”接着一笑,伸手入怀掏张金卡给了孔明,“你先去桑拿安排一下,人太多,小姐估计不够用。今天入我私数。”
孔明领命要去,想想又问:“怎么给他们交代呢?”
莱斯望天打卦想了一会,“这样,你告诉他们,由于我们的国外总公司在东南亚遭遇大规模的投资损失,一时元气大伤,目前无法调动大笔资金到国内来。希望他们给一个期限,等到总公司情况好转,我们就会-”他心烦意乱挥手,“随便你编吧,我这人是不会说谎的,从小就不会。”
这话孔明相信。在他记忆中,莱斯几乎从不说谎,虽然很多商场人物以说谎为人生乐趣,为商业利器,但莱斯极少这么做,从来言而有信。这是一种重视信誉的美德。
既然莱斯要保持美德,那么缺德的人就只好由他来担任了。
孔明一扬头,笃定地说:“我会等到他们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几句话就摆平的。放心。”
他现在轻松得很,一系列情况的转化和处理之后,他看出了债权人的外强中干,不过是吆喝几声而已。不用怕。
他拍拍莱斯的肩膀,很勇敢地走了,步态有些风萧萧的气概。
莱斯困顿地摇头上楼补觉去了。
黄昏的时候,睡得昏沉沉的莱斯接到了孔明的电话。
孔明在电话里说得兴高采烈,“莱斯,好了,他们都走了,说再给我们三个月期限,好了好了。一天都光了。”
“知道了。”
莱斯一点也不欢喜,期限?听起来和缓期执行一个意思。孔明怎么这么幼稚,总容易得过且过。
但他还是轻吐了一口气,危机不辞而别了,暂时。他的肩膀挺了一挺,松快。
在温暖得有些炎热的房间里,他的血在发痒。
不要消极。三个月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还记得吗?他问自己,刚入商海的时候你是什么口号?
会当击水三千里,自信人生五百年。
爷爷在你离家的那天不是告诉你了吗?
年近九十仍豪爽得一蹋糊涂的爷爷对他说,孩子,你这一出门,就有六条好命三十年,当兵骑白马,做事着长衫,有印把子握,有钱篓子抓……,爷爷那些相书上的套话他已记不得很多了,总之是好得不可形容。
想着这些,他的自信又上了身,好吧,再搏这一回。
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狠抓了一把:小伙子,不要颓废,准备给自己的生日送份合适的寿礼吧,不论如何,你一生的路还长。
他这些另类表情是孔明看不见的。不然,孔明会对他的认识更加深刻。
他躺下了,烦闷已去,睡意消失,剩下的是信心和智慧。
做的已经做了,没做的还是没做。人的一生只有一个现实:有前无后。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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