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年代13
http://www.sina.com.cn 2001/02/09 14:19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水手刀
6.
穿过乡村回到了城市。时间安安好,又是凌晨了。莱斯睡意全无。车一拐,开上了热闹的午夜之街。
那条街道漂浮在霓虹之上。不管多深的夜晚,街道上总是充满了欢乐,虚假的欢乐,用金钱包装得煞有其事的欢乐。这个地方出售爱情,金碧辉煌的爱情,涂着黑色反光口红的爱情。
霓虹闪烁的夜总会门口,四个巨大的英国喇叭对着不眠的夜晚大声喊,喊得节奏鲜明。一辆沾满泥水的车准确地插进了最后一个停车位,车一直没有减速,停入位之后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刹车声。
莱斯从车里走出来。
黑云已散尽,今晚是个月圆之夜。天空出现了久违的纯洁,一碧如洗。这是一个好兆头。
扬起头,莱斯向着月长啸一声。月圆之夜,人狼出动。噢-噢-他回想到少年时那吞月的情怀:月亮巡行中天,他想拥抱她,白色的,遥远的,孤独的月亮。他想飞,飞上九重天。
红马甲小男生看见平时一脸肃杀的老虎先生站在马路边,象个坏小孩一样仰面对着月亮啸得象只天狗。
他立即露出了特幸福的笑容,象一个好吃的孩子见到了疼爱他的姨妈来串门。他迎出门外,即便门外很冷,那笑容也一点没有僵硬。
他殷勤地接过了来人手中的外套。“老虎哥,您来了,进,请进。”
这个威猛得真有几分似老虎的家伙看都没看他就进了夜总会,走得扬面朝天唯我独尊。
坐进了包厢,他抽出一张第二大的人民币塞进了正埋头开音响的男生脖领子。
“老虎哥,你等一下,这就去叫小姐。”男生很快一手把钞票抹进了裤袋,出门时还问了一句:“还是曼妮?”没有得到回答。他晓事地关了门。
老虎又孤独地坐在了夜总会的包厢里。
点了一支雪茄,吸了一口又在烟灰缸里按灭了香烟。一缕清烟从余烬中升起,他歪了歪鼻子。自从几个月前发作了一次支气管疾病后,他每天抽烟的当量自觉地减少了。
我几时变得怕死了?以前,连铁都敢咬一口。我老了?在空空的房间中,一直面如铁板的老虎显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他斯文地用吸管喝着有点苦味的参须茶,用鼠标翻动着电脑的歌曲单。
电脑屏幕上不断显示变化的歌名。
他喜欢的歌,会唱的歌,多数已经在此地重复地唱了上百遍,今夜他不太想唱歌。老虎等待得有些无聊。他在等待那个热情如骄阳的女孩,曼妮。他喜爱她的名字,和钱的英文名称同名同姓。MONEY。商人都喜爱钱。
他还喜欢她什么?暂时不知道。
他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在桑拿里将那个188小姐就地正法。
今天,他的血是热的,不一定因为中午的生猛海鲜和山珍,倒可能是晚上看见了清天。
错过了。他惋惜着。
老虎终于等烦躁了。在房间里不耐地转了两圈,拉开了门,他无礼地咆哮起来:“来人,给我死过来。”
穿红马甲的男生飞着过来了,“老虎哥,什么事?”
“人呢?曼妮呢?”
小男生很为难地笑着,“她还没下台。她-”
老虎凶猛地咆哮起来,“滚,叫她马上过来,信不信我拆了这间夜总会。”竖起三个指头,“三分钟,快滚。”
小男生赶快跑了,脚后跟踢着屁股跑的。他相信老虎一怒真有可能把夜总会给拆了。有的人的怒火是真实的,不可敷衍。这是一种感性认识。他就是知道。
二分钟之后,曼妮到了。脸上的化妆乱七八糟,显然哭过。
她站在门口想进又不想进。
老虎看见了曼妮的花脸之下那一张孩子的脸,被化妆糟蹋的部分他也可以在心里拼凑出来。心一动。这么嫩的脸是应该见见天日。哭得好。
“进来。”老虎向她招招手,“擦把脸,跟花面猫似的。”他递上了几张纸巾。
曼妮接了。心中一暖,这人还有点人性。在他身边坐下。
老虎用目光追着曼妮的脸,看得蛮投入。
他爱看她的脸,尤其是真实的脸。那张脸上有青春、有他过去爱过女人的痕迹。他不爱她,但爱这张脸。每次看到这张脸他就想哭泣。只是想而已。
他什么都没说。只看。
曼妮和老虎对了一下目光低下了头。
老虎总是怪怪地瞧她,她习以为常了。可今天她心情不同,她以为化妆被破坏了的脸是不美丽的。不然大家为什么要浓妆艳抹呢?女人的美丽不可缺乏描画。她感到不自在,希望他能转移视线。可他很固执,她只好自己想办法。
在昏黄的灯光下曼妮伸出手,手指绷得直直的,半转头对老虎笑了一个。她假装陶醉于自己的手,对老虎说:“我今天染了指甲,好看吗?”
老虎移动视线,盯着那只手。
手背光滑没有细小的伤痕,修长的手指没有关节赘肉,很完美的手。在灯光下,细细的、几乎透明的汗毛上闪着纯洁的光芒。
他闭上了眼睛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看到这手他会有许多回忆,记忆起某个有同样的手的女人。
他在心中勾勒着曼妮的轮廓,做不到,眼前的女人在脑海中总是模糊不清。他总是见到了另一个或者一些清晰的影子。睁开眼那些影子仍未消失,就站在他面前伸手可及。
他伸出手却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他摔了摔手然后一手拍在曼妮手上,“现在这个年代哪,女为有钱又肯付钱者而容哩。”他在讥讽的同时也感到很厌烦这个年轻美女,想一手把她丢出房间。
他的手紧了一紧最后还是没有动,心里又有些舍不得。看见她的身体,总能触动他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一些拥有又失去、不想再见又渴望重逢的东西。
他握着女孩的手一松一紧。什么都不再说,只想。
回忆是一种心酸的感觉。老虎出了一口粗气。手松开了。
“老虎哥哥,全世界只有你一个男人是好的。”
老虎笑了,“我是人中一品,啊。”
曼妮的心情一时一时,很不稳定。老虎的肩膀很厚很宽,是那种适合女孩靠在上面痛哭的肩膀。瘪瘪嘴把头靠在上面,又想哭。今天她很伤悲,想发泄。
老虎不是感觉不到她的情绪,可他不允许。她的伤悲他不屑一顾。小姐嘛,想赚钱就要受得住折磨。不关我事。
他抖了一下肩膀,“曼妮,不要影响我的情绪,如果你真有什么不开心,就-”他顿了一下,“就到洗手间去排泄一下好吗?快去快回。”他兴高采烈向她建议,很没良心的样子。
“你真没良心。”曼妮轻打了他一下,不想哭了。哭是自己的事,赚钱更是自己的紧要事。她分得清主次。
“我是老虎,人面兽心,你不要指望我发仁慈。”
说完老虎就抓起了鼠标,没再理她。
忧伤的女人,如果与你无关,就不要理她。理她,就有责任解决她的问题。我没责任担这种责任。他这么想着自顾点了一支红酒,法国“玫瑰红”。听名字,酒的味道一定非常诗情画意。
红酒送来了。
他把红酒倒进揸杯里,把冰桶里的冰块也倒进去,最后打开两罐雪碧。这是夜总会流行的一种喝酒方法,虽然红酒的品位被侮辱,但这么做的好处是酒象冰冻糖水一样在人的喉咙里流畅地前进,喝醉了仍可追求更醉。他调制着鸡尾红酒,哼哼说:“曼妮,我们喝酒吧,喝醉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在醉乡中消失了。醉了,就不烦,也不痛苦。”他说话的调子里有稍稍遗憾。
他最遗憾的事之一是他很难喝醉,似乎酒精和他的血液是相亲的。
他平生最高的记录是喝十支啤酒或者四支XO,前一个记录令他胜任了一回广告演员。后一个记录几乎令他丧命。最快的记录是十秒钟喝一支啤酒。那一个记录让他打动了一个女人的心。
他在遗憾之余庆幸,如果不是这样难醉,他早就成了一个深度酒精中毒者。因为,生活中实在有太多的理由让他长眠酒乡。老虎兑酒的时候,曼妮忙拿起杯子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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