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年代23
http://www.sina.com.cn 2001/02/13 13:16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水手刀
我的生活是美好的。
在现在这个年代,对一个除了青春和容貌再没有任何特色和技能的女孩而言,还有比夜夜笙歌,名车美酒,飞舞在身边可以有限度予取予求的男人们更满足虚荣和腰包的吗?
显然没有。
她快乐地喝着。
六个铁罐已空,她却想哭了,在黑暗中寂寞地痛饮是令人想哭的事。
她希奇地记起了一句诗。那是在引火的破书上读到的。
与其在崖上矗立千年,不如在爱人怀中痛哭一夜。
她对此印象深刻。
虽然痛哭并非她所想,她仍伏在了桌上。
泪水和口水令她的手臂湿滑。
她睡着了,午夜寒冷。
莱斯在城市里游荡了到四点多的时候回了酒店。
他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神仙大酒店是这个城市唯一的五星酒店,还是自称的。他在此一住三年。酒店换了四任老总,他一直安然不动。
他这样的大投资商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倒是恰如其分。如果他住在某个公寓或是什么别墅,一来应酬不便,二来显不出财富或者显出吝啬小气,这会减低人们的敬意。所以深谙CI之道的他只好奢侈地在这个地方长年累月安营扎寨。再说他并无家属,住酒店生活有人照顾,也算是合适。
大堂的地上到处都是洗洁精水泡沫,清洁工在为酒店明天合体的外表而劳作着。前台只剩下一个昏昏沉沉、隔三分钟抬一次头、睁一只眼的值班经理。
莱斯扫了一眼脚下,小心地穿过一滩滩地上的污秽。他有些奇怪看上去总是一尘不染的大酒店怎么会洗得出这么多脏东西。
走进了电梯,在电梯墙的反射中他看到了自己,一个脸色阴险仪表堂堂的壮汉。他依然年轻。除了眼神苍老,瞳孔缩小,似乎对这个世界不感兴趣。
走出电梯口遇见了楼面服务员,一个二八佳龄的小女孩。在空调很足的走廊上,她热得脸上两块高原红,职业化妆也盖不住她的青春淳朴。她很有职业素养地跑上前按住电梯钮,用手掌挡住急着要关闭的电梯门,等他慢慢走出来。
莱斯向她微笑。他总以为,尊重青春美丽是一种心情,而看见她们的时候微笑更是一种美德。
“这么晚了还没休息,真是辛苦了。”他说话象个日本鬼子,并微微半鞠了一个恭。
“谢谢你,莱斯先生。”女孩有礼地回应着。对他的褒扬表示感谢。他笑笑伸手入怀抽出一张钞票给了她。
“谢谢。”女孩再次说。
“不用谢,是你应得的,小苹果。”莱斯没有回头,一边向前走,一边冲着空空的走廊说着。
嘀,卡嗒。门开了。
他竟是换了一脸惶惶兮的样子。他看看东又看看西,仿佛走进一间没有臭气的停尸间。
走进这独处的空间里,他丧失了威严平静的假面,举止无措。
夜晚还没有过去,窗外见不到阳光,我该干什么?
他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打开电视,连换了三圈频道。电影台他也没有兴趣观看。
刚入住的时候,他还有点兴趣。
在入住之前他是没有时间看电影的。所以他常边看电影边推测事情的发展,也算一种思维训练。
他会在一部影片开始的时候就猜测出所有的过程和结局,然后再慢慢证实自己的智慧。在他印象中,唯一有一部美国影片的结局偏离了他的预测,这令他对那位编剧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现在,几乎所有的影片都已看过无数次了,他甚至可以在角色开口之前念出正确的台词。好的影片尚且如此,那些粗制滥造的胶片就更是令他兴趣索然。
我找不到事干,而我最怕这样的事情。
他苦恼地想着,如常脱了个精光。大概是为了换换空气,空调被服务员关闭了。他冻得一身鸡皮疙瘩,只好把空调开关打到最热,暂时钻进了被子。
望着天花板,他象在看星星。
也许试一试睡一觉?他有了这么一个适当的念头。最近会比较忙。想到他最后的赌博,他这么预计着。我得生活规律点。毕竟有许多事必须白天才能处理。这个世界的白天并不象我这样睡眠的。
他睁着眼睛开始数羊,“第99只羊,……第999只羊,……”
不安地翻了个身。他现在的滋味苦不堪言。
想睡而睡不着可称为失眠。失眠是很难顶的事,近似严重的癔症。躺在床上,老是翻白眼却不能合眼,时间一长,水滴声会听成雷声,想起一个火柴头,最后想成火车头。
是苦也得受。他强迫自己。
“第1999只羊,……第3999只羊,……第”数羊声没了。
莱斯醒来了,在床上翻转着身体。有些细碎的疑惑在脑海里象在玻璃樽里晃动着的细沙。他看见天亮了,但天色灰暗,是一个阴险的冬天。
刚才天气预报说:“利奥于下午四时经过本港,挂八号风球……”
他为这声音迷糊了一会,然后意识到这是梦境残留的碎片。他的心沉了沉。梦中的景象真实得象一部记录片。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那天他开着车离开了海边,在路途上,收音机里预报着天气,车窗外风大雨大,道路模糊。他不在乎。他要远远离开,然后-?
零星的记忆象折断在大雨中的电线头上时不时闪出的蓝色火花。
他经过了许多城市,沿着公路一直在向北方前进。太阳火红。有个念头一刻不停在他思想中冲动着,我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他到达,又继续前进。直到已离出发地千里之外,他停了下来。天边出现了大片火烧云。这个城市他以前没有来过。海市。
然后,好几年平静地过去了。
四周宁静,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很有力量,象谁在用脚踢门。他惊恐地望着门,门外发出了一阵惊叫,枪声响起,……
逃出多么远,他也无法逃脱往事的跟踪。只要理智的羁绊一松弛,回忆立即脱缰而出。他不敢再想下去。闭上眼睛。思维沉静。
房间里一线驱邪的檀香在燃烧。眼皮沉重。他又睡着了。
热空气从四面八方的管道中拥进房间。热。一抬腿被子踢飞了。他是一个雄壮的男人。一身肌肉发达得有些夸张,且有点松弛。他唯一单薄的地方大约是嘴唇,会说话的那种。
他对她说:“南泉和尚问陆桓:大夫十二时中做么生?”
她的指头戳着他的额头笑,“寸丝不挂。”
他搂着她笑到了一处。她挺有学问。他每说一句话她都可以正确地延续下去。
她仍在说:“天下人象你这么热血的人也能万法无咎,那就世界太平了。”
“为了你,我可以。”他说道。
梦要被遗忘的时候,记忆的屏幕上充斥着一只泪流满面的猴子。
他的脑海里有一片冷飕飕,蓝莹莹的镜面。幽瞑的光亮中,只有她的笑脸,她让任何别的事物都失去了形象,使他成为一具空壳。
那些影像渐去渐远。
欢迎访问新浪文化文学专区,赏读更多精彩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