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水手刀

　　10.

　　莱斯迷糊到上午十点，被电话吵醒。他伸手抓过电话表情严肃起来。

　　吴三哥约他中午吃饭。

　　时间地点再见。就是这么一句话。

　　吴三哥一丝不苟的谨小慎微令他厌烦。他骂了句粗话甩了电话，多少有些怨气。

　　吴三哥和他之间的交情也许是他情感仓库里最劣质的那一种，可也是价值最高的那一种。不是因为这个人，而是因为这个人所代表的势力。

　　做为一个资本家，莱斯清楚：金融渠道是企业的生命线。银行是现代商业的脊梁，它资助一切赚钱和有需要的生意。

　　回想起前天的午宴。虽然那些嘻笑着的金融寡头们吃得面红脖子粗，可他们的笑容是虚假的，似乎说，莱斯，你演砸了，辜负了我们对你的信任。那些人是他昔日最好的朋友。他们不信任他了。他体会得到。

　　金融家们向他的信誉投不信任票是很恐怖的事情。黄河如果断流，哪来生命的咆哮？

　　虽然他正在应付，而且早有预见，但危机并未结束。而是正在开始。

　　他的思维慢慢集中了，在心中审核着最后的布局。这是他的工作。

　　我颤巍巍走上了钢丝绳，一不小心就得向一切说再见了。这么想让他心里发凉。

　　孤独的莱斯静静地仰在床上，四脚朝天。

　　他双手紧扣摆在胸前，双腿紧夹，赤裸裸的一个受难相。灵魂离体。

　　吴三哥在青竹林酒家的包厢里等得有些焦急了。

　　莫非出了车祸？他想。这是他唯一想得到的理由。和莱斯做了这些年朋友，莱斯从未有迟到记录。而今天他迟到十八分钟了。他又拨了一个电话，服务员告诉他莱斯在十分钟前出去了。他松了一口气。

　　他迟到了，但是会到。吴三哥他这么判断。这家伙真讨厌。把手机扔在桌上，他心中烦躁仍是未平。莱斯没有传呼、没有手机、没有汽车电话。如果不能在公司和酒店里找到他，那么他就消失了。

　　和这样飘忽不定的人合作真让人不放心。他数年来第一次这样想。

　　奇怪。

　　他奇怪为什么以前从没有这样的感觉呢？回忆了好一会，更奇怪了，以前只要他想到了莱斯，或者是需要见到莱斯的时候，莱斯绝对会在那一刻和他联系上。

　　就这么回事。

　　这需要极强的预见性。吴三哥这个心思极快的人马上想到了更深一层的内容。

　　正要再想，门开了，莱斯走了进来。

　　吴三哥扬起头，大声说：“你今天可是出了奇迹，我从没听说劳力士会不准时。”

　　“感冒了。”莱斯一张四肢散在了椅子上。

　　“噢。”吴三哥关切地看了他一眼，“注意身体呀。”

　　“多谢，你有心。吃饭吧，我想你饿了。”

　　于是点菜、上菜、倒酒，最后两人小啜了一杯。

　　“三哥，有事，说。”莱斯说了这么一句，无精打采东一筷，西一筷地吃起来。

　　所有的话全是吴三哥一个人独白。

　　首先，他有些喜庆地告诉莱斯，行长已经和他交流了意见，大致同意重组的设想。

　　“现在最重要也是最紧急的是赶快拿出一个方案。”他看看莱斯一付病入膏肓的样子，没有笑容也没有激动，只好先说自己的主张了。“我想我们这个方案由我先搞出来，争取先上行里的常务会议和业务评估会，我加几个通宵夜班，争取三天搞定。你的意见呢？”

　　莱斯没有意见，只点点头。

　　吴三哥大喜过望。他本以为精明如莱斯一定要在各方面和他进行商业化的讨论，而现在竟得了一个全权委托。

　　他的为人不象弟弟。吴四是个甩手掌柜，得懒且懒。他却是事必恭亲之人。他很清楚，谁是方案的起草人，谁就得到了表达思想、最大限度体现自己的要求的权利，也得到了最大限度压制其他人的思想的权利。在起草一个涉及到双方的计划时尤其如此。

　　“莱斯你怎么啦？”他欢喜之后诧异地打量着莱斯。这有些不对劲呀？莱斯用一阵激烈的咳嗽和摇头回答了他。

　　吴三哥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谈判的了。他本是想就重组的各个细节先和莱斯达成利益上的妥协，然后起草方案。现在看莱斯的意思是：随他怎么办都行。

　　莱斯终于说了一句话。

　　“吴三哥我信你，不信你我还会信谁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下午去住两天医院，你尽快进行这件事吧。”

　　“方案一经行里通过可就很难改的了。”吴三哥重重敲了一句。

　　“我信你。信我们这些年来的交情。”莱斯捂着嘴含糊地说道。

　　吴三哥立即住嘴了。他本是一个沉默寡言之人，也是一个心如铁石之人。这忽儿，他有一点感动。

　　没想到，莱斯是个这么重朋友的人，这么大的交易一句“我信你”就交代了。他分不清这是莱斯性格中的伟大之处还是愚蠢之处。

　　他不想吃饭了。现在他只想找一个地方去发出一生中最嘹亮的欢呼。他用所有的神经的、肌肉的、甚至骨骼的力量才压制住了这个冲动。

　　吴三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用完这顿感觉美妙得无法描述的午餐的。

　　“你住院了，怎么联系你？”

　　“不用找我，财务数据方面我会让孔明和你联系，我让他今晚和你约时间吧。”

　　说话两人就分了手。

　　吴三哥的车越开越快，他坐在车上几乎笑得发抖了。

　　天底下有这么大的便宜事。他没法不笑。

　　而远远落在后面的车里，莱斯瞄着他抖动的后背，也哈哈地笑了起来。他那得色的表情仿佛见到了一只掉入陷阱的猎物。

　　“你病了？”孔明推开莱斯的病房进门第一句话就充满了关切。

　　莱斯站在窗边慢慢地转过身，一脸的阳光灿烂。“不错，买了鲜花，还有水果。”他审核着孔明带来的手信。“这种芒果是广西出的，并非进口产品，味道不正。……”

　　孔明眉毛竖成了11，“你病得不严重嘛。”

　　“谁说我病了，老子一拳打得死老虎。”

　　孔明来之前，莱斯就已经后悔了。后悔自己把事情做得太逼真。

　　于是他开始嘲笑自己性格中戏剧化的那一部分。你不是真的什么事清都说出来就要做到吧？他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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