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自述:我在法国给独居女人当保姆(图)

2014年12月06日09:11  新浪教育 微博    收藏本文     
我在法国给独居女人当保姆我在法国给独居女人当保姆

  七月末的地中海南岸,已经很热了。每年夏天,三分之一的法国人倾城而出,来到这儿,什么也不干,从早到晚晒太阳,打发整个漫长又炎热的夏季。相反,离海岸十公里开外的蒙彼利埃城,却变得清净不少,许多店铺贴出休假告示。

  每晚七点半,当我结束打工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拿钥匙开信箱。大多时候里头空无一物,偶尔躺着一些印刷品,比如化妆品店折扣券或是银行账单。就算只有这些,我都会兴高采烈地跑进屋,大声呼唤“玛丽,你的信来了!”这时候,正在电脑房玩游戏的玛丽会扭头微笑,等我撕开信封帮她念信。当念到写有数字的银行帐目时,我会下意识偏过头去,只是把信纸亮在她眼前,她用很快速度扫完,然后示意我哪些可以撕掉,哪些需要存放在抽屉的第几个文件夹里。

  读完信后,我会倒在沙发上,发呆十分钟,以此放松那站立了10个小时的双脚。天知道我是多么缺钱,别人晒太阳和睡觉的时间,我全天候24小时在打工,白天在一个温州人开的服装店当导购,下班回家后照顾一个身体残疾的法国女人。对,没错,玛丽就是这个女人。

  这个暑假开始之前,我答应代替一个中国女孩丁丁照顾她的房东,因为她要回国度假两个月。在此之前,我对“残障人护工”这一职业一无所知,只从一部法国电影《无法触碰》里得知,残障人也分不同级别,有的是腿脚残疾,双手健全;有的却是全身瘫痪,只有精神尚存。

  初次交涉的时候,我得到五个信息:

  1、她是一个先天双腿不便的独居女人,十年前一次车祸,导致手部受伤,只有两个手指头能活动,可以按遥控器、玩手机游戏。

  2、她饭间要吃药,饭后要喝一杯咖啡,抽一根烟。

  3、她每天要遛狗一到两次,要注意按时给狗喂食。

  4、她每周要换洗一次床单,每天要更换不同颜色内衣裤。

  5、她有轻微肥胖,不能给她吃肥肉,尽量晚饭喂沙拉。

  我是带着好奇心接受这份工作的,能否胜任它,心里一直忐忑。在白天,玛丽有两个护工和两个医生轮天照料,辅助洗澡、穿衣、化妆,准备早午餐。因为法国的护工也是按时下班,所以我的任务就是在她们下班后,给玛丽准备晚餐,喂她进食吃药,喝咖啡抽烟,并把她送上床。听起来,还是蛮轻松的工种,但程序有点复杂,毕竟一天当中会有12个小时在她身边,讨好一个人的胃可不容易,何况还要把她抱上床。

  见习的那个深夜,我很紧张地记下丁丁是怎么把她抬起来,如何轻松地把她一把抱上床的,但第二天轮到我做的时候,却差点把她甩到了地上,那一刻真是万念俱灰。因为想当然地以为,只要俯身双手撑起她的双臂,一脚顶住她的前足,借力起身,再转身放倒,她就完好无损地躺倒了。我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缓冲”,必须先让她坐立在床边上,接下来才是“推倒”,少了“坐立”这个步骤,导致双脚失重,没夯住她,两人都差点滚到地上了。当晚,我沮丧极了,还追问丁丁急救中心的电话是多少,我怕日后一旦失手,深夜时分我该怎么把玛丽从地上抱到床上去。丁丁豪爽地安慰我,不用怕,若真出错,打个电话给救火队,不管多晚,至少会来两个救火员把她抬到床上去的。

  有了这个最坏的打算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咬紧下唇,屏住呼吸,心里默数三声,再次尝试抱她上床,没想到很轻松就做到了。那一刻,玛丽也舒心地笑了,我忍不住给自己鼓掌。只要能安全地把她送上床,我觉得其他工作都一定能做好。我的“小保姆”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为了做好一个称职的厨子,开工第一天就罗列了一个食材清单,把能想到的果蔬鱼肉一一写在本子上念给她听,让她打分。之后根据想尝试的食谱,安排每天的晚餐。第一顿饭,我做的是最拿手的肉松寿司,可惜发挥失常,让她等了足足一个小时,端上桌的却是小小一盘寿司。看到她吃得不是很爽口,我有点受挫。第二天照旧做拿手菜——火鸡腿烤土豆,但是难题出现了,单是拿刀叉把骨头上的肉一片片剔下来,就花去了半个钟头。我还是有点笨拙,以至于切肉都能切得满头大汗,等喂完她,我抓起鸡腿,不到五分钟就解决了。后来又尝试给她做中餐,第一次做土豆胡萝卜炖排骨,因为想让玛丽体会湖湘美食的“辣劲”,我没忍住多放了几颗花椒和桂皮,最后的成果虽是色香味俱全,却把整个厨房熏得满布迷雾,也辣得她鼻涕眼泪一大把。

  当然做菜过程里,玛丽教会了我很多。吃烤吐司时,她喜欢先吃烤焦的面包皮,说“好的留在最后吃”;她喜欢在面条上洒满parmesan(一种意大利原产的干奶酪),吃完满脸的幸福感;她还喜欢吃西班牙香肠和绿橄榄。我在她的口头传授下,学会做法国人都爱吃的“corque monsieur” (法式三明治) 和“oeuf au plat”(黄金蛋培根)。她从没下过厨,却晓得如何做好一份主食。饭后她都会要一份甜点,有时候是焦糖布丁,有时候是树上刚摘下来的杏子。之后就要去给她准备咖啡了,加四分之一块方糖,她喜欢喝光杯底的咖啡泡沫。之后,我们要去抽烟了。

  此前的二十多年,我虽然有个每天抽烟的老爸,但实话说,从没摸过烟。可想而知,点烟和拿捏烟头,也是一门学问,有好几次点燃打火机,差点要点着玛丽的头发,又或是不小心把烟灰弹在她身上。但这都无碍于我俩愉快的交流,毕竟一天里属于我最宁静的时刻,就是陪她抽烟的这会儿。

  我们坐在院里,看着远处粉色的晚霞,什么都不说,一根烟抽完需要五分钟,偶尔我会问她一些新单词怎么说。有一天的晚霞实在太美,那时已是晚上九点,天空却是敞亮而金黄的,我兴奋地爬上围墙去拍远处的天空。她跟着我的步伐,坐在轮椅上,仰头望着我,叮嘱我脚下小心。站在高处的我回头看她,看到身后泳池水面上她的倒影,一下停了下来,那一刻,我多希望她也可以站起来,跟我一样爬上那堵矮墙。

  这种片刻的忧伤真是多余的。因为很快你就会发现,玛丽是一个多么乐观和快乐的女人,她简直就是警匪剧里从不露面却掌控一切的终极大BOSS。

  每个月中的周六,她会在家里办一场Party,一般都是露天烧烤。头一天吩咐我检查洗碗机里的餐具是否清理完毕,当天她会自己去超市采购。不用担心,超市有专门的人员帮她拿取。等到夜幕降临,她的朋友们纷沓而至,护工负责烧烤,我来负责酒水,餐后甜点精细到每个人是要咖啡、冰淇淋、巧克力还是水果。她才是真正的“动口不动手”,这一切都被她张罗得有条不紊,来的客人喝得开心,还会脱掉衣服跳到泳池里泡一泡,而她在池边,远远地、乐呵呵地看着。她才是当晚最低调的Party女王。

  Party终究是短暂的狂欢,当所有人欢喜而散时,这幢矩形狭长的屋子里只剩下我俩,还有那只跟随她多年的金毛犬Fidji。我有时会很自私地想,也许Fidji才是玛丽的最爱吧,因为她会每三个月给Fidji做一次美容,会把我分享给她的薯片,用嘴含着传递给Fidji,而每晚送她上床的时刻,她的贴身护卫都会紧随其后,在她温暖的床边就是Fidji的小窝。

  当我帮她套上厚重的腿部按摩袜时,总会下意识不去看她的身体,她因长年坐立而浮肿的双腿,她萎缩的双手,这一切都只是表面。在她右臂之下垫好一个小枕头,被子盖到齐肩,给她的“座驾”充电,关灯之前对她说一声“bonne nuit (晚安)”。我走出她的房间,回到那间暂时属于我的房间里躺下,轻吁一口气,感谢上天,这一天,完美地过去了。

  本文摘自《昔麦》新浪专栏,点击查看原文

文章关键词: 留法学生当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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