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8月,张英作出了她人生中一个重要的选择——放弃稳定的工作,陪儿子读高三。
同一时期,杨金梅夫妇一狠心关掉了在北京开了十几年的门窗店,跨越了大半个中国,陪高中的儿子回到江西老家。
王芳菲放弃了“30万年薪”副总的工作,操起十多年没摸过的锅碗瓢盆,陪独生女儿度过高三这一年。
而早在8年前,席雯就辞去小学教师一职,带着3个孩子,从广东一路北上。陪读的她送一个孩子上了大学,眼下还剩下两个孩子。
来自四面八方的她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地——有约万名学生的临川一中。这个地处江西中部的中学,每年近4000名的高考生中,有二三十名学子考入清华北大,最多时占全省清华北大名额的三分之一,被称为“神话中学”。
学校所处的上顿渡镇也因此被激活。这座小镇因为工业稀少而天空湛蓝,目前在镇上发展最快的产业是房地产。在临川一中三个大门外,分布着一圈冠以“锦绣前程”“一品世家”“名人公寓”“学府世家”之名的小区,防盗窗上悬挂着“包吃包住”的条幅。每年开学那几天,上百名房东在学校门口举着牌子,就如在火车站接人一样,寻觅租户。
围着“巨无霸”学校辐射开的,是牛奶店、果蔬摊、杂货店、书店、快递店、理发店、通信服务网点……所有的店铺与学校的作息保持着同呼吸般的运作。
在全校万名学生的身后,是数千个陪读家庭。她们被称为现代版“孟母三迁”。这些“陪读家长”有着共同的口号——“一切为了孩子”。
“孩子是上战场的士兵,我就是后面炊事班的班长”
4月22日清晨6点,天空已经明亮,3个孩子的房间静悄悄,张英的手机闹钟已经响了。她常常比闹钟醒得还要早,这是来陪读的第一天“落下的毛病”,生怕错过了孩子起床的时间。
9个月前,她辞了工作,从相距200多公里的县城赶来,专门照顾升入高三的儿子小林和另外两个同乡孩子的饮食起居。
盛满三大碗粥,剥好水煮鸡蛋,睡眼惺忪的3个孩子才打开房门,一个接一个地去洗漱,吃早饭,离开家门。
张英家租住在临川一中新校区北门附近,离学校只有一墙之隔,从四楼的阳台上望出去,可以看见学校的食堂、体育馆和宿舍楼,也可以看见学生从蛛丝密布的巷子、楼门走出来,像无数小溪流汇入大海一样,汇入这所学校。
这是4月一个平常的早晨,但对张英而言,距高考又近了一天。尽管家里没贴出高考倒计时,她总能准确地回答出距离高考的天数。在她看来,高考是一场“战斗”,“孩子是上战场的士兵,我就是后面炊事班的班长”。
他们无需为洗衣服、做饭、洗碗这些琐事操心,也没细想要去哪座城市、读哪所学校哪个专业,眼下他们只有一件事情要做:学习。
在临川一中,学习这件事,被严丝合缝地安排进了学生的每一分每一秒。
学校的作息时间表就像一把小尺,让张英每一步行动都要卡在合适的时间,精确无误,才能保证孩子不落后一分一秒,即使周末也不能停转。
此前从事文书工作的她,为此专门写了一张“注意事项”的纸条,贴在厨房门口。在她偶尔需要回原单位办事时,需要用这张单子提醒来代班的妹妹。
在这张列着时间的小纸上,每一步都必须与学校的时间表保持在10分钟之内的差距。这意味着,中午12点放学后,12点10分必须做好“三菜一汤”放在饭桌上;下午5点15分放学后,必须在5点20分保证饭菜上桌。
因为到了饭点,除了少数学生在食堂吃饭外,几千名学生会从教学楼涌出,向东南北三个门走去。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行走缓慢,3个孩子要花近10分钟才能回到一墙之隔的家。
看着潮水般的人流,住在北门外第一排楼房的张英才觉得,自己租这个房子是“很英明很实惠的”,虽然她有时会抱怨自己住的这片区域是农民的拆迁房,没有形成小区化管理,20栋“握手”楼还经常停水。
与这片简陋的居民区相对的,是学校南门外的新式小区,有小区大门、围栏,样式规整的高楼间有绿色草坪。尽管“好坏”很大程度上是由房子与学校的相对位置来决定的。比如校门正对面的小区,就是“最好的”,其次是斜对面的。离学校越近,房租价格越高,最贵的一年租金两万多元,在这座人均GDP约3万元的小城里,房东“完全就是躺着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