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北上广”是否只是一句美丽的口号?或者,它从没真正成为一个趋势?如今,众多的“逃离者”又都回到了大城市,成为真正的“回归族”。
“都两年多了,怎么还有人问我这事?”两年前,曹洪涛逃出北京,在浙江某县城花了几十万元买下一套别墅,这事影响如此之大,在某媒体《逃离北上广》的专题报道中,整整给他做了一个版的专访,而且放在最前面。
专访中,曹洪涛谈了很多:大城市的生存困境,外来者的寂寥心态,压抑感……
专访发表后,反响强烈,在曹洪涛记忆中,“逃离北上广”这句口号,就是从这次专题报道真正喊起来的。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一年多后,曹洪涛在上海找了一份工作,那时,他的孩子刚出生,他必须继续奋斗。
“两年了,到底多少人逃离了‘北上广’?”对这样的问题,曹洪涛答不出来,他给了记者一个名单,那些人曾在北京工作过,后来都离开了。但仔细研究这个名单,记者却发现,所有“逃离者”无一例外,如今又都回到大城市,成了真正的“回归族”。或者,“逃离北上广”只是一句美丽的口号?或者,它从没真正成为一个趋势?
多少人成功逃离
“人人都说逃,但真正肯逃的,没有多少。”整整两年,网名为“面孔阿三”的吴玉征一直给在北京的外地人拍肖像,为了这项艺术计划,他前后共拍了120多人。
“他们都很上进,有雄心,也爱抱怨,觉得生活对自己不公,他们希望靠自己的努力来改变这一切。”在阿三的印象中,所有被拍摄者都表示,他们将来一定会离开北京,回到故乡。但多少人真的离开了呢?许多人失去了联系,阿三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即使考虑这个因素,真正逃出的,也“只有十一二个吧”,不过10%。
在许多“逃离北上广”的文章中,都会提到余世存,他在大理镇边租了农家院,“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洱海”,朋友们来了,都说他“过的是神仙日子”,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肯留下来。对此,他有些想不通,“原以为凭我的影响力,会有很多朋友跟着来这里,没想到……”
在北京,为和朋友吃顿饭,有时不得不忍受在路上堵两个小时的痛苦,而在大理,这里有许多的书店,生活方便舒适,通过互联网,余世存给各媒体撰稿,能很轻松地养活自己。他至今搞不懂,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选择了逃离。
逃不出的“北上广”
“在上海,毕竟机会更多。”有几个月,曹洪涛确实想过在县城发展,在当地,他进了一家上市企业,一度做得很投入,但那里慢节奏与低效率,让他有了危机感。“现在是舒服,可老了怎么办?”
这种不安全感是广泛存在的,4年前,“马齿徒增”(网名)来到北京顺义,租下了100亩地,在这里,他种过中药、黄豆、玉米,没有盈利,但“得到了许多快乐”。然而,年复一年地赔下去,逼着他不得不改变。从去年开始,作为中科院植物所硕士的他开始培育草莓苗,卖给周边农民,就这样,他的娱乐成了他的工作。
如今,“马齿徒增”在自己地里呆的时间已经很少了,他亲手搭建起来的房子,住的都是他雇来的工人,在另一个地方,他又租了50亩地,依然培育草莓苗,一棵成品草莓苗可卖3元,这算不上好生意,但至少能让他从对未来的恐惧中,暂时摆脱出来。
“马齿徒增”所在的村中,已经租不到地了,租金也涨到了每年1200元/亩,是4年前的两倍。“马齿徒增”的租约是22年,到那时一切会如何?他还能掏出足够的钱继续当农民吗?
“马齿徒增”不愿想未来,“大不了,去更远的地方租地呗。”“马齿徒增”不会开车,坐公交车的话,从城里的房子到他的地,往返需4个小时。与土地为伴的日子快乐而轻松,但“马齿徒增”能感受到,城市在不远的地方,仍然压迫着他。
太多的理由,只能挺住
“离开北京?哪儿那么容易?”这是梁乐(化名)的烦恼。
梁乐开过公司,经营最好的时候,他看上京北一套高档住宅,当时要1万多元一平方米,算是最高价了,梁乐不肯贷款,算算存款,相去不多,就想再奋斗一两年,出乎意料的是,以后几年一直不顺利,房价一天天在涨,在北京扎下根的梦想越来越遥远。
前年,他在京郊租了个农家院,去年则落得只能与他人合租。4个月前,他考下了保险人员从业资格证,从老板到跑街,40多岁的他,翻开了人生崭新的一页。
前年春节,梁乐回了一次老家,离开故乡十多年,那是他第一次和父母一起过年,他住了整整4个月,他不肯承认,这次探亲其实是“探路”。
“我怎么会离开北京呢?如果回老家,孩子上学怎么办?没有更好的教育,将来他们再来北京打工?”7个月前,梁乐戒了烟,此前他一天抽三盒,钱不够,只能抽相对便宜又合口味的“飞马”。
簇新的“保险人员从业资格证”就放在他的西装口袋里,他拿出来给记者看,一边信誓旦旦地说:“别担心,我会成功的。”
故乡只是个传说
“你相信吗?在老家,我找不到工作。”张军有时把名字写成张君,他已习惯地把它当成自己的名字。许多房屋中介的业务员都会给自己重新起名字,重要的是足够响亮,客户好记。
房屋中介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张军再一次面临失业风险。还好,在燕郊他买了房子,在房价飞涨的那段日子里,他一度想把房子卖掉。
回老家,房子是便宜,但找不到工作,“我出来这么多年,也没几个熟人了,办什么事都不方便”。张军曾离开北京一年,在老家开了一家超市,但最终无法适应那里的环境,在别人非常规手段的“竞争”下,只好又到北京。对比于家乡,“还是北京好活人”。
文化落差难适应
逃离“北上广”,这是一句充满诱惑力的口号,但它与现实,有着太遥远的距离。
“在北京没混出个名堂,回家根本抬不起头。”让梁乐印象深刻的是,邻里之间可以将自私与势利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这让他难以适应。
在农村,“马齿徒增”呆了4年,但至今也无法融入那个文化氛围中,他雇用任何一个当地人,全村的人都会说他的坏话,诱导“马齿徒增”开除这个人,以增加自己被雇用的机会,这种游戏循环往复,永无止期。
对此,余世存也颇有感触,房东既不想失去他这个房客,又想利益最大化,就不断给他制造各种麻烦,最终,连余世存这样温和的人,也不得不大吵一架……
“逃离什么啊?”梁乐一脸不屑,“别的地方,还不如‘北上广’呢。”
作者 陈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