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曾经应邀请采访一名叫安布洛斯的法国学生,当时他快要结束高中学习。他的父亲之所以给我打电话是因为安布洛斯拒绝了父亲提出的所有关于继续接受高等教育的建议。这确实有些出人意料,因为安布洛斯的母亲是一位大学教授,父亲是商学院的主任。
所以当孩子拒绝接受他们的建议时,他们的失望和无奈可想而知。安布洛斯的父亲一直劝他上商学院,甚至已经着手替他找最好的学校了。安布洛斯给他父亲的答复是:“我不 适合做生意”,他也是这么告诉我的。“这是什么意思呢?”我问他。安布洛斯说商学院就是教会他将来怎么挣钱,而他对此毫无兴趣。“我不知道我想学什么,”他说,“但我知道自己不想学商。”当时我正从中国回来,我于是问安布洛斯他是否对这个国家有兴趣。他的眼中顿时显出好奇,脸色也变得愉快,他的父亲看到了他的反应。三个月后,安布洛斯便在北京的人民大学开始学习汉语基础课程。起初,他对学习汉语兴致颇高,可慢慢地,他难于应付沉重的功课负担,开始感到言决。他的课程越落越远,最后成了班里成绩最差的学生。两个月后我在北京见到安布洛斯,我发现他已经没有正常上课。我对安布洛斯的行为感到非常生气,因为我认为他会辍学,然后回家无所事事地度过这一年。不过还好,在我们谈话的过程中,我尽量不谈我对他的失望,我决定帮安布洛斯找到他真正想做的事情。我们一起到颐和园的昆明湖划船,在那里,安布洛斯说:“我一直对帆船很有兴趣,说不定我将来会成为一名航海建筑师。”当时我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因为我觉得那只是一个孩子浪漫的幻想罢了。而且我认为他的理科背景不强,没法上建筑学校。回到巴黎之后,我和安布洛斯的父母见面,告诉他们我对他很担心。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安布洛斯停止了在人民大学的课程回家了。但他并没有在家闷闷不乐,终日无所事事,他告诉父母他真的想成为一名建筑师,而且他还想接着学习汉语。于是,他的母亲找到一位家庭教师辅导安布洛斯学习汉语,他的父亲帮助他挑选他感兴趣的建筑学院。结果,安布洛斯被法国一所一流的建筑学院录取,而且学院的航海建筑专业是强项,之所以选择这所学校是因为安布洛斯发现自己在船只设计方面有天赋,而且他自己相当肯定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建筑师。作为安布洛斯的导师,我学习到重要的一课:我没有给他留下足够的时间,让他找到自己的方向,作出决定。
安布洛斯的故事说明,没有人真正清楚究竟什么是最好的教育战略。刚开始的时候,安布洛斯不了解自己,而时间和新的环境使他领会到自己追求的是什么。长辈能给与的是激励他不断思考和学习的各种机会,这样他对未来的构想才会慢慢成熟。
我不知道安布洛斯是否会完成他在建筑学院的学习,或是将来是否再回到中国。作为他的导师,这并不是我关心的问题。我的职责是在他拒绝长辈提出各种建议的时候给与帮助,在他痛苦的探求过程中给与指导,鼓励他找到自己的学习道路。他成功地接受了这次挑战,在中国的半年里学到东西是任何学校教学都无法替代的:他学会了如何做一个自己想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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