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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米兰达姨妈的歉意

http://www.sina.com.cn 2004/04/26 12:56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丽贝卡在枫林站一下火车,就赶快跑到邮局附近的那个驿站去,她很高兴地看到杰里米·科比叔叔正牵着马在那里等着她呢。

  “每次来接你的那个车夫生病了,”他解释道,“当她们要我来的时候,我本来还以为我以后不会再赶车了呢,不过我相信我们的丽贝卡一收到她简姨妈的信就会毫不迟疑地赶过来的,就算我今天接不到你,明天也一定没问题了。所以虽然我六年都没赶过车了,这
次还是答应了下来。你是想做一个真正的淑女乘客呢,还是和我一起坐到前面来?”

  这个老人的面部表情非常复杂,各种情感在他心里交织着,两三个过路人看到一个漂亮而且气质不凡的女孩子一下子扑到了科比先生脏兮兮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一样大叫着,都感到非常地惊讶。“哦,杰里叔叔!”她呜咽着,“亲爱的杰里叔叔!才过了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们一下子都变老了好多,我好担心好害怕,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好了,好了,亲爱的,”这个老人轻声地安慰着她,“这回去的一路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可以边走边聊一聊这些事情,也许它们并不像你想像得那么糟糕呢。”

  这条路上的每一处风景对于丽贝卡和杰里米来说,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每一道水槽、每一块磨石、每一间红色的谷仓、每一个风向标、每一片养鸭池和每一条含沙的小溪……丽贝卡总是忍不住回忆起过去的时光。还记得当她第一次坐在车厢里的坐位上,两腿在下面摇晃着,还够不到踏脚板呢,而那一切似乎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她可以闻到一大束丁香花的味道,可以看到那带着粉色花边的太阳伞,还可以感觉到那浆硬了的花布的硬邦邦的滋味以及那黑色和黄色的猪刺扎在耳朵上的疼痛。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但是,这种沉默对于杰里米和丽贝卡来说,都是非常令人舒服和欣慰的。

  然后,她们看到了比佳·弗来哥正在谷仓里给谷子去皮;随后,又看到贝金斯家的阁楼窗子上,一块白色的棉布正向她们挥舞着。丽贝卡敢打赌,那面白色的、迎风招展的小旗子一定是爱玛·简为了欢迎她的到来而别出心裁的主意。利佛保罗的烟囱刚刚映入她的眼帘,丽贝卡就感受到了这些特殊的语言和信息,在见到她们之前,这些信息会一直让她的心里暖洋洋的。

  这之后,她们就看到了砖房子,看起来和往昔没有任何的变化——虽然丽贝卡认为,死亡会在那房子上留下一些神秘的信息。牧场里的草随风摇摆着,那些榆树也都变成了黄色和褐色的了,枫树还是金灿灿的,花园的草地上飘满了紫苑。那些在客厅的窗前的蜀葵已经长得很高了,只是在那本应是欣欣向荣的粉色和红色的茎和深玫瑰色的花上,现在多了一些黑色的绉纱。百叶窗也被黑纱系着,在起居室的旁边也放满了黑纱,就连褐色门板上那黄铜的门环上也不例外。

  “等一下,杰里叔叔!不要从边上拐进去了,把我的背包递给我,好吗?就把我放在这里好了,让我自己沿着马路跑回去就行了。你赶快离开这儿吧。”

  隆隆的马车声渐渐远去了。丽贝卡刚刚关上大门,就看见里面的门被打开了。简姨妈从石梯上走下来,她完全变了个样子,脸色苍白,看上去憔悴而虚弱。丽贝卡向她伸出手去,这个老姨妈无力地扑倒在她的怀里,当简打开米兰达的房间,让丽贝卡进去见她的老姨妈最后一面的时候,她又一次忍不住扑到了这个孩子的怀里。简似乎可以感到温暖、力量和生命,正从丽贝卡年轻的体内慢慢地流入她那把老骨头里。

  “丽贝卡,”她抬起头说道,“在你进去看她之前,你还会不会对她从前说过的那些话感到心酸和难过?”

  丽贝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甚至有些气愤,她压住声音说道:“哦,简姨妈,你还不相信我吗?我进去看她,心里除了感激以外,没有任何的抱怨!”

  “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丽贝卡,她只是脾气有些急躁,说话有些尖刻,但她做事一向很正确的,她一直是尽自己的努力做到最好。虽然她从没说过什么,但是我肯定,对于她从前说的那些伤害过你的话,她感到非常遗憾。虽然在她活着的时候,她没办法把这些话收回,但是在她去世以后,她的确是这样做的,你很快就能够了解她的愿望了。”

  “在我离开这里之前,我曾经告诉过她,我的今天都是她带来的,我妈妈也是这么说的。”丽贝卡呜咽道。

  “那不是她带来的,”简说,“首先,是上帝创造了你,而且你自己也一直在不懈地努力;不过,是她给了你必要的资助,这也是不可忽视的,而且为了继续资助你,她甚至放弃了自己应该享有的快乐和生活。现在,让我和你说一些事情吧,丽贝卡。你的米兰达姨妈在她的遗嘱中说,她的砖房子、里面的家具和建筑,以及房子周围所有的土地——所有你能看到的这一切,都由你来继承。”

  丽贝卡把帽子扔了下去,把手放在心脏上,在她感到极其兴奋的时候,她通常都是这样做的。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她说道:“让我一个人进去吧,我想和她说说话,我想好好地谢谢她。我相信,她可以听得到、感觉得到并且明白我的心情!”

  简回到厨房去了,即使是死神也无法改变那些日复一日的劳动。它可以从一户人家窜到另一户人家,在它的身后留下绝望和悲伤。但是,桌子总还是要摆的,碗也不能不洗,床也不能不铺,总还是要有人来做这些事情。

  十分钟以后,丽贝卡从那间房子里走了出来,看上去苍白而疲倦,但是情绪好了很多。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门口,悬垂的榆树叶把她隔离在了小小的利佛保罗的世界之外。当她看到这秋天的景色,听到桥上汽车的隆隆声和河水奔向海洋的那一刻的呼喊声时,她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宁静。她举起手来,先轻轻地摸了摸那个闪亮的黄铜门环,又摸了摸那些红色的砖块,在10月明媚的阳光下,它们显得生机盎然。

  这就是她的家了:她的房顶,她的花园,她的绿色的田地,还有她的可爱的树,这里将会是太阳溪农场的一家人避风的港湾。她的妈妈终于可以重新回到她的姐姐和她童年时的朋友们的身边,而那些孩子也可以去上学,并且结交新的伙伴了。

  但是,她自己呢?她自己的未来仍然是一片渺茫。在那片美丽的薄雾中,那扇大门紧闭着,若隐若现的。她把头靠在被太阳晒得暖暖的门上,闭上双眼,就像一个孩子在祈祷般地、低声地说道:“上帝保佑米兰达姨妈,上帝保佑砖房子和它从前的一切,上帝保佑砖房子和它未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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