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远距离男人》(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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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www.sina.com.cn 2004/05/24 19:43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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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巴尔托尔地 野棕榈书店 费康 先生： 您将是一位幸福的人。我刚寄出您的书。除了两本您所要的书之外，我自作主张又寄上了《但愿我忘了你，耶路撒冷》(唉，是法文的!)，以便您在它的第一译本中又有所发现。 我多么喜欢这本书!对萨洛特的苛求的爱，维尔布纳无法应对，他深受自己所受的教育之累，对女人、对肉体满怀疑虑……而萨洛特，那么厉害，像日本大砍刀那么锋利，长着一双黄眼睛，面部带着刀痕，把他拖进情欲的泥沼里……而他，如此笨拙，想把什么都做好，结果却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他们之间的爱如此强烈，以至最后走向了死亡，走向爱的拒绝! “是的，”他想，“在忧伤与虚无之间，我选择忧伤。”为了不忘萨洛特，那个老苦役犯只渴望重新找到他熟知的惟一稳定可靠的地方——苦役监狱。我们大家都经历过这些，不是吗? 我怒火冲天，可是，我也深爱这本书。 我喜欢那种闪电般的、不可思议的、高于一切的、无情的、不屈不挠的爱。我不原谅那种妥协的、安排好的、落入俗套的、屈从于我们这个社会愚蠢法则的爱情…… 我喜欢巴尔贝·道尔维利的《老情妇》[B.d'Aurevilly (1808—1889)：法国作家。《老情妇》发表于1851年。]…… 我喜欢《呼啸山庄》。 我喜欢《奥赛罗》、《罗密欧与朱丽叶》、《艾洛伊兹与阿贝拉》[艾洛伊兹(Hélose，1101—1164)与阿贝拉(Abélard，1079-1142)的通信集。神学家阿贝拉是艾洛伊兹的家庭教师，后来成为她的情人。]、《克莱芙公主》[拉法耶特夫人(Madame La Fayette)所作，发表于1678年，常被视为分析小说的典范。]、《一位葡萄牙修女的信札》、伊丽莎白·勃朗宁[E.Browning(1806—1861)：英国女诗人，R.Browning的妻子。十四行诗发表于1850年，表达了她对丈夫的深情。]的十四行诗…… 晚上，风暴像掉了牙的魔女一般吼叫着，我独自一人在面对着咆哮的海的房里读着这些书，我想飞得很高很高。我想像罗伯特·勃朗宁[R.Browning(1812—1889)：英国诗人，主要作品有诗剧《巴拉塞尔士》、长诗《指环与书》等。]走进我的房里，一边用他有力的双 臂把我抱住劫走，一边向我背诵着他的诗!也许为此我才住在海港里：我等着善心的海盗把我劫到大帆船上去! 别见笑!我并不是仅有的这样梦想的人!别摆出您的大男子模样来!您的嘲笑女人的渴求的男子汉模样!自以为永远是理性而智慧的! 大约六个月以前，我的女理发师带来了她的女儿。女孩14岁，一副敌视、冷漠的神态，眼睛盯着她的篮球鞋鞋带，不知做什么才好。她不再上学了，没有朋友，在家也无笑脸。她母亲(她同娜塔丽一样，只读一些警匪小说，两本两本地买些袖珍本，然后贪婪地读)束手无策。我拉过孩子的手，给了她一本阿兰·福尼耶[ A.Fournier(1886—1914)：法国小说家。《大莫尔纳斯》发表于1913年，是一部诗意长篇小说。]的《大莫尔纳斯》。她一句话不说，也 不谢，什么也不说。她把书塞进风雪大衣的口袋里，跟着她母亲去了付款台。 两天后，她又来了，没二话，只是说：“再找一本像这样的。”她把《大莫尔纳斯》递给我。我给了她《呼啸山庄》，她一句话不说就走了，紧闭着嘴，书装进口袋，眼盯着鞋带。她连钱也没付。她很着急，我看出来了。接着，又有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詹姆斯的《梅齐所知道的东西》[Henry James(1843—1916)：美国小说家。该作品发表于1897年。]……小女孩名叫热妮费，她第一次正眼看我时，我已明白了：她感谢我。 从那时起，她每周来一次，后来终于朝我笑了。在校内她结识了一位女伴，平均成绩上升了一分。一小点，可这是开端，不是吗? 正是为那时光，我庆幸自己当了书商。我放弃了更富裕、更轻松、更“棒”的生活，但是，我丝毫也不后悔! 不，我后悔——当我会见我的会计时!当他同我谈起库存书的保证金，谈到库存书的质量时!我诅咒所有这些管理监督员，那些银行家，这些人不读书却要对我的书店发号施令!我诅咒出版商，他们出些大路货，什么都出，以弥补他们的亏空或是增加销售额!每个星期一，打开那些装书的纸箱，把手指都弄痛了，里面却装着无价值的、粗制滥造的、无知的书! 好了，您明白，今天我生气了!有人三次向我要一本书，可我这里缺货!我不得不绞尽脑汁，向读者介绍另一本!可是，我这里缺货，这完全是那些脑袋里整天盘算着财政金融的人物的错! 天气冷，连续三天阴雨，我喜欢的那家点心店关门了。(放寒假!想得出来吗?做面包点心的放长假!)远处，堤上的灯塔几乎看不到了，那又红又大的灯塔，平日发出长道白光，点缀着我的夜晚…… 今晚，我在床上读着里尔克。这是我许诺的。他至少不会让我失望!您使我产生了重读里尔克的欲望! 赌气的问候! 凯·巴尔托尔地 1997年11月20日 约纳当·希尔茨 绿波旅馆 瑞卢维尔 小姐：哦，那天您写信时在生气!您居然用了一个来自英语的词!“Compromise”， 这是英语。也许您是英国人?您的名字说明了这一点，但您的姓却迥然相异，像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一样。或是意大利人和不列颠人的混合?真美 妙…… 我也许不该开玩笑……您会把我撵走的。 关于“impertinent”和“insolent”的词义解释，我会自己去解决的……您没时间， 也没兴趣。这使您厌烦，这些外国人利用您就像用词典……您不希望别人利用您，操纵您。您要保留控制权…… 您是一位现代的年轻妇 女。 我猜想，我猜想…… 您已读完里尔克了吗? 您又重露笑容了吗? 我踮起脚尖离去…… 轻轻地，离去。 约纳 当·希尔茨 1997年11月25日 又：爱情并不只是一种迷醉，小姐。爱情可能是一种折磨、背叛、弄虚作假。爱情利用各种辞令、各种装扮、各种遁词。重读一遍《危险的关 系》[法国作家拉克洛(P.C.de Laclos，1741—1803)的作品，发表于1782年。]吧，您会想起他戴着面具向前，有时用残酷的外表来掩盖自己，以更好地暴露自己……或是再读一读《贝姨》[巴尔扎克的作品 ，发表于1846年。]，您就会进入一个由利害关系构成的阶层的神秘中去，在那里，金钱让人心动，令人折腰，在那里，真诚无邪的、充 满爱的心灵被蹂躏。 我像是一个开处方的医生! 约纳当·希尔茨 绿波旅馆 瑞卢维尔 小姐： 怎么了?杳无音信!发生什么事了?点心店还关着门?还下着雨?灯塔灭了? 或是我在不知不觉中说话口气太随便，说了冒犯您的话，使您立刻变成了一位受伤害的、悲痛的公主? 我非常不安，开车时走神儿。要是我发生车祸，我会怪您的。我现在住处的道路两旁种着树，它们的树干正枯萎变黑…… 好，我打出王牌：出于职业习惯我纠缠上您了…… 您能给我寄来《Littré词典》中有字母I的那一卷吗?“I”，就像“impertinent”或“insolent”……还要一本巴尔贝·道尔维利的选集。《恶魔》这本书令我至今回味无穷，我还很想看《老情妇》，书的题目让我困惑。 邮寄费将涨价，为此我随信寄上一张1000法郎的支票。这样，我就有一笔资产，您就不得不再见我……当然，是通信! 致以职业的敬礼! 约纳当·希尔茨 1997年12月5日 又：这家旅馆徒有虚名：海是灰茫茫的，满是黏黏的褐藻；房里阵阵过堂风；墙纸有些地方已剥落；厨房里整天煨着的绿卷心菜汤的气味满楼都可以闻到。我要赶快搬出这家讨厌的下等饭店，下一站是迪纳尔市。 约纳当·希尔茨 海鸥旅馆 迪纳尔 小姐： 总不见您来信!难道您病倒了，躺在床上，两手打着石膏，不能执笔写信了? 只需一句话。简短的一句话就可让我放心。您口授一句话给娜塔丽——要是您的健康很糟糕的话。 对了，您可知一位名叫让·洛林的作者?他可曾在费康住过?他是科克多的挚友，曾与普鲁斯特决斗[普鲁斯特自认为受到评论家洛林的冒犯，向他挑起决斗，时年25岁，决斗地点在默同(Meudon)附近的树林里。]，消耗了大量精力。有人跟我谈到过他，因为我曾表白过自己喜欢书并说在费康待过，可是我对他一无所知。要是您有他的一两本书，或三本，能否打包寄来? 十分地不安。 真挚的问候! 约纳当·希尔茨 1997年12月14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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