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芦苇泉诗选(十三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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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www.sina.com.cn 2004/11/29 10:34 新浪教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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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泉诗选（十三首） 抒情诗：山东南部的夜晚 无数条河流将这个夜晚 流水里有星光和声响。一辆汽车 路过村庄，一个孩子的梦在海上 动荡。小教堂上空的十字架 黑色的。彻夜明亮的灯笼 石头里有金矿。陈旧的窗棂一半灰暗 一半微红。一个孩子的哭声 无意中重复了多少个人的童年。深夜两点 山坡上的布谷叫了几声 “它小小的铜球”上落满露珠 一下，一下，敲打着时光的银钟 那些站着的山，没有秩序地排列 但确已睡去。一些路在它们的身上缠绕 像蛇－－压抑的爱情。一眼水井里传来低语声 一只青蛙在远处的玉米地里睁大惊恐的眼睛 田野也在说话：刷刷，刷刷……
自画像 密集的水井组成身体。头发里的水 滴成山泉。疼痛藏在里面－－黑暗处 的一些划痕 不高的个子。内部的石头：坚硬、脆弱 一半留在乡村：一把锁的锈迹 表明了某种坚定，或者宿命 一个说不清的人。从来不想说清什么 世界只能来一次。“来两次”，他说， “也许就……” 他一直没有长大。在多数场合伪装成大人
一个诗人。似乎并不属于祖国，也不属于 大地。一阵风 飘来荡去，看着散了，又呼呼地 刮来 山岗的那一边 麦子是她举起的白手掌。麦子走过的地方 闪耀野菊花的光 向日葵戴着父亲的大草帽 在风中左摇右晃。沿着小路走 山岗的那一边，才是少年的忧伤 山岗的那一边。青苹果踢倒秋天的瓶子 她看见了自己的新郞。一只醉酒的山羊 小河在山下流淌 一群鱼紧紧地抱住大月亮 抒情诗：村庄的天空 村庄的上空飘着一阵大风。在夜晚 飘着毛泽东的长发－－比黄金还黄 我看见了金子的光和麦芒的芒 衔着半块冰糖的孔子睁着大眼睛 羽毛一样轻地飞起来的石碾 旋风一样盘旋上升的水井 河水的两岸埋伏着麦子和玉米。忧伤的 鼾声里：走出海子和爱情 那年偶尔经过村庄的狼群也在云彩里 行走，打着盏盏绿灯笼 手捧黑陶碗的祖母，对着大地喊 “再吃一点，再吃一点” 为了回到故乡，我学会了飞翔 山坡上，那些黑黑的屋顶 是我用旧的翅膀 黑夜里的铁块 一块陈旧的铁，挂在村庄的上空 一只鸟扑闪着翅膀 它惊动的只是河水的流淌。远方 我点亮眼前的油灯。小小的一片光芒 照在早年的那堵墙上。唯一的洞口 贴着一张黑纸 黎明的山岗上，那几棵松树－－ 自由地站着。一代一代的祖先啊 走了之后，是否回过我们的老家： 几间土屋子，几百年都没挪过地方 在草原 所有的草都在拼命逃跑 朝着同一个方向，折着身子 一棵挨着一棵 一群跑远了，另一群紧跟上 大风过后，我又看见了草尖上的露珠 这些草，轻易地回到了从前 在更大的一阵风里 我，还有我的马群 是否必须改变自己的方向 在草原，我无法分辨这棵草和 那棵草的不同 它们一样细小、枯瘦、冷漠 铁匠的语言 一个真正的铁匠，总是紧闭着嘴巴 因为他还有另一张嘴巴 简捷的响锤是他的上唇，下唇是厚道的铁砧 舌头是烧红的铁块 几个人只有一条舌头 节奏和火候掌握在师傅手里 可我们听见的却是：七嘴八舌、杂乱无章的争吵 和唾液四溅的相互攻击 偶尔有一块铁，挣脱钳子的把持 滑落到地上 但很快又被重新扔进火里 一次逃跑，暂时中止了那场喧闹 路过铁匠铺，有时我会摸摸自己的头皮 然后神秘地一笑 故乡 黑夜里的一片大地 倾斜着 在天空浮动 过去我走过的地方，今夜落满霜雪 有一阵大风刚刚刮过
在山顶 在山顶。在深夜的山顶 只有月亮和我遥相对应 远方的灯火，一百年前的眼睛 在深夜的山顶哭泣 就是歌颂。抚摸天空 就是热爱大地 比星辰还凉的雪花打在脸上 四周涌来无数黑黑的山峰 在草原骑马 骑在马上，风大了，草原大了 骑在马上就像拥有了天下 骑在马上 我忘记了自己是在骑马 想起在山东那些没有马的日子 不禁潸然泪下 在草原，我拼命骑马 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停下
旧事 每天傍晚，饭后，我们都要沿着历山路 走上4分钟 拐上向东的铁道 再走6分钟，就会有一列火车放慢了 速度 迎面而来 车里亮着灯。一节，一节 送来万家灯火的温情 日子就像同一张底版印出的照片 那时，我们离家很远，半年回去一趟 但并不感到孤单。那些夜晚 都想了些什么? 那几年的时光，现在想来竟那样短 那样平淡 一年， 两年，三年。到第四年的时候 到李波卧轨的那一天 我们每天都要沿着铁道走上一段 就像铁路上的护路模范 李波瘦小的父亲，不善言辞 他和我们只说了一句话： 李波坑死了俺 表情恶狠狠的 留给我们的印象，比三年来我们 对铁轨的印象还要深一点 徐州 上半夜，我一直在火车站徘徊 下半夜的月亮一直在回忆 一直挂在一列火车的右上角 甚至在深夜，和一列火车，和第十车厢里 唯一醒着的我 一起轰鸣着渡过了长江 2003年中秋夜路过徐州 一路剪裁的声音 路过故乡 大地上的万物 为什么要隐藏起自己 今夜，站在村庄的屋顶上 朗诵诗篇。谁来为我伴奏 谁在青草上狂欢 父亲，再一次敲响你的砧声 让我看见你黑黑的脸 看见男人的火焰 我身体里的每一块骨头 仍然没有生锈 我要分十二次赞美你的好手艺，父亲 我忘记了这是谁家的果园 今晚它是大地的中心 每一只苹果，都变成了灯盏 爱人，让我们停下来 在这里举行唯一的婚礼，完成人间最后的浪漫 我黑瘦的兄弟，骑在马上 迎着落霞飞驰而过 他高扬火把：一个到处点火的人 我无法追逐他的行程 停在路边。独自一人迎接慢慢合拢的黑暗 还有西瓜，还有棉花 以及小麦和玉米，就像多年前的女子 隔着高高的石墙 猜测着她们各不相同的命运 我已把多年的月光，留给深夜的伤口 我要寻访那些干枯、沉默的水井 过去我称颂它为大地上的眼睛 它似乎容纳得更多—— 像神一样神秘 又空洞如洁净的心灵 多年之后，大地、景物 依然如故 不过……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隔阂 大河向远方流淌 就像我此刻的归来 一朵云彩，用高度 笼罩群山 迟迟不肯离去 类似早年的信念和崭新的惶惑 故乡啊，我的归来 是这样胆怯 所有的道路都是多余 还有花朵，让它们在山谷静静开放 圣者，一一到来 排列在我的周围 宛若千年古树，盘根错节 隔绝四野 昔日的目光，冷却为石头里的火种 我们默默相对：千年 最后一刻 连绵无际的树林，又一次发出光亮 向我昭示未来 流水里有鱼跳和孩子的啼哭 多么遥远。它们各自代表逝去的秋天 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路过故乡：陷入大山的温柔 曾经染红窗纸的油灯。破碎 锋利的玻璃 一遍遍咀嚼时光的筋骨 在黎明到来之前 我要驾驭洪水夺路而去 带走夜色 带走死亡 带走腐朽和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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