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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谈录》(节选)

http://www.sina.com.cn 2004/11/29 13:05  新浪教育

  


  《艺谈录》(节选)

   

   

  宋 浩

  蕴以着文,文以见性

  文如其人,鲜有例外。明李贽《焚书》卷三云:“故性格清彻者,音调自然宣畅;性格舒徐者,音调自然疏缓;旷达者自然浩荡;雄迈者自然壮烈;沈郁者自然悲酸;古怪者自然奇绝。有是格,便有是调,皆情性自然之谓也。莫不有情,莫不有性,而可以一律求之哉?”清薛雪《一瓢诗话》云:“鬯快人诗必潇洒,敦厚人诗必庄重,倜傥人诗必飘逸,疏爽人诗必流丽,寒涩人诗必枯瘠,丰腴人诗必华人赡,拂郁人诗必凄怨,磊落人诗必悲壮,豪迈人诗必不羁,清修人诗必峻洁,谨勅人诗必严整,猥鄙人诗必委靡。此天之所赋,气之所禀,非学之所至也。”正所谓富贵者多华丽,深情者多缠绵,志大者必豪放,超旷者常清幽。宋范仲淹《范文正公集》卷六云:“失志之人其辞苦,得志之人其辞逸,乐天之人其辞达,观闵之人其辞怒。如孟东野之清苦,薛许昌之英逸,白乐天之明达,罗东江之愤怒,此皆与时消息,不失其正者也。”刘克庄《后村先生大全集》之《林合诗卷序》云:“静者之辞雅,躁者之辞浮,哲者之辞畅,蔽者之辞碍,达者之辞和,狷者之辞激。”《礼记•乐记》云:“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廉;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唐白居易亦有此识云:“粹胜灵者,其文冲以恬。灵胜粹者,其文宣以秀。粹灵均者,其文巍温雅渊,疏郎丽则,捡不扼,达不放,古常而不鄙,新奇而不怪。”刘勰《文心雕龙.体性》亦云:“是以贾生俊发,故文洁而体清;长卿傲诞,故理侈而辞溢;子云沉寂,故志隐而味深;子政简易,故趣昭而事博;孟坚雅懿,故裁密而思靡,平子淹通,故虑周而藻密;仲宣躁锐,故颖出而才果;公干气褊,故言壮而情骇;嗣宗俶傥,故响逸而调远;叔夜俊侠,故兴高采烈;安仁轻敏,故锋发而韵流;士衡矜重,故情繁而辞隐;触类以推,表里必符。”元姚燧《牧庵集》云:“夫读书之人,必知其人。质者拘窘,掞者游夸,近者肤卑,豪者峻宕,刚直粗厉,而弱者气乏。”范德机《木天禁语.气象》载:“性情褊隘者其词躁;宽裕者其词平;端靖者其词雅;疏旷者其辞逸;雄伟者其词壮;蕴藉者其词婉。涵养情性,发于气,形于言,此诗之本源也。”明屠隆《白榆集》卷二云:“夫清流不出于淤泥,洪音不发于细窍。襄阳萧远,故其声清和;长吉好异,故其声诡激;青莲神情高旷,故多宏达之词;少陵志识沉雄,故多实际之语。”宋濂《宋学士全集》卷六云:“诗心之声也。声因于气,皆随其人而着形焉。是故凝重之人,其诗典以则;俊逸之人,其诗藻而丽;躁急之人,其诗浮以靡;苛刻之人,其诗峭仄而不平;严庄温雅之人,其诗自然从容而超乎事物之表。”徐祯卿之《谈艺录》云:“故宗工巨匠,词淳气平,豪贤硕侠,辞雄气武;迁臣孽子;辅臣弼士,辞尊气严;阉童壶女。辞弱气柔;媚夫幸士,辞靡气荡;荒才娇丽,辞淫气伤。”陈维松《陈伽陵文集》卷二云:“夫言者心之声也,其心慷慨择其言必磊落而英多;其心窾爱者其言必和平而忠厚;偏狭之人其言狷,……诞逸之人其言乐,沉郁之人其言哀。”且书以可于诗文相发明,刘熙载《艺概.书概》云:“贤哲之书温醇,骏雄之书沉毅,畸士之书历落,才子之书秀颖。”,至于蔡京秦桧赵孟頫,所谓善书之流,皆例之外,而不值一提,后世鲜有摹其书习其文者,盖亦畏文如其人也。

  暝色起春愁

  王荆公曾改皇甫冉诗《归渡洛水》“暝色起春愁,归人南渡头”为“暝色赴春愁”,两句均意为暮色能生愁。赵德麟《清平乐》曾云:“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宋寇准《书河上亭壁》诗云: “岸阔樯稀波渺茫, 独凭危槛思何长。 萧萧远树疏林外, 一半秋山带夕阳。”林和靖七律《孤山寺端上人房写望》:“阴沈画轴林间寺,零落棋枰葑上田。秋景有时飞独鸟,夕阳无事起寒烟。”欧阳修《晚泊岳阳》诗云:“ 卧闻岳阳城里钟,系舟岳阳城下树。 正见空江明月来,云水苍茫失江路。”藕船《暮春感怀》诗云:休闻鹊喜与鸦啼,万事升沉总不齐。行路自来嗟远首,无田谁得遂幽栖?将离对酒心先醉,渐老谈诗眼便低。书味真浓尘滤淡,此中层累费攀跻”王鹤轩《过清溪题壁》云:“宦情久逐秋云薄,晚景重惊蕙帐空。过此人皆愁鸟道,而今我亦倦蚕丛。十年九出沈黎郡,满眼寒鸦绕断鸿”李忠贞《暮寄家书》:“一缄游子泪,望断汲东楼”。樾巢《寄虞山严泊玉》“零落苍梧老一村,乡心空倚夕阳门。路遥尽怨王孙草,地古长淹帝子魂”。孟浩然《秋登兰山寄张玉》云“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崔颢《黄鹤楼》“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文苑英华•姚鹄〈随州献李侍御〉》诗云:“旧隐每怀空竟夕,愁眉不展几经春。 今朝傥降非常顾,倒屐宁惟有古人。”韩偓《夕阳》:“花前洒泪临寒食,醉里回头问夕阳。不管相思人老尽,朝朝容易下西墙。”杜甫《投赠哥舒开府翰二十韵》:“壮节初题柱,生涯独转蓬。几年春草歇,今日暮途穷。”元马致远《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宋陈与义《伤春》诗云:“庙堂无策可平戎,坐使甘泉照夕烽。初怪上都闻战马,岂知穷海看飞龙。 ”杨慎《临江仙》:“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元王实甫《长亭送别》收尾云“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辛弃疾《登建康赏心亭》“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摸鱼儿》词云:休去倚危阑,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陆游《沈园》其一诗云“城上斜阳画角哀,沉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马致远《风入松》诗云:“眼前红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车。晓来镜里添白雪,上床与鞋履相别。”清龚自珍《己亥杂诗》其一云:“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唐吴融《金桥感事》云:“日暮长亭正愁绝,哀笳一曲戍烟中”杜牧《金谷园》诗云:“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寒食》诗云: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王侯家”今人李叔同《送别》词云:“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杜少陵《自京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登高》诗云:“无边落木潇潇下,不见长江滚滚来。”李太白《春思》云“当君怀旧归,是妾断肠时”。少陵《新安吏》诗云:“白水暮东流,青山犹哭声。 ”白居易《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感事而作》诗云:“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一时两景或数景,颇同于西洋所谓“蒙太奇”。景象穿插,主旨突显,可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用此手法,易表言外之意,象外之声,融模拟于无形之中。李义山《悼伤后赴东蜀辟至散关遇雪》“散关三尺雪,回梦旧鸳机。《幽居冬暮》“羽翼摧残日,郊园寂寞时。”若《红楼梦》第九十八回云:“却说宝玉成家那一日,黛玉白日已经昏晕过去,当时黛玉气绝,正是宝玉娶宝钗的这个时辰。” 深韵浅表,堪称妙笔。王阳明《碧霞池夜坐》诗云:“潜鱼水底传心诀,栖鸟枝头说道真。”聂夷中《田家》“锄禾日当午,汗滴河下土。”戴石屏诗云“春水渡傍渡,夕阳山外山。”刘禹锡《西塞山怀古》“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杜牧《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白居易《初与元九别,后忽梦见之,乃寤而书忽至》云“以我今朝意,想君此夜心。” 《至夜思亲》诗云:“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游人。”诗《江楼月》云:谁料江边怀我夜,正当池畔思君时。”张籍《没蕃故人》所咏“欲祭疑君在,天涯哭此时”。徐曾《试灯》诗云:“雪月梅花三白夜,酒灯人面一红时。”明成侃《罗唝曲》诗云:“为报郎君道,今年归未迟。江头春草绿,是妾断肠时。”

  附:

  自序

  明之吾乡学人徐祯卿著有《谈艺录》,今默存先生直攘其名,以为著述。余观其著,渊云墨妙,严乐笔精,学贯中西,旁征博引,故常有崔灏题诗之叹,百年必无人能过之。清之岭南学者张维屏尝著有《艺谈录》一卷,亦一谈艺佳作,甚喜。何妨又可直取其名而各为著述,书名本如登岸之筏,过河可舍之。

  ……

  余览旧籍,初觉生涩,后则如长康啖蔗,渐入佳境。又似晋人钓天之乐,不忍弃之。江南佳地,姑苏形胜。余幼居旧岛,北望长江此终,东接云气万里。春可观深竹浮烟之景,绿莺啼绕之致。舍前又枕碧流,晨染落花,绝类昚虚“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之境,良辰美景,二美皆并。然“人何世而弗新?世何人之能故。”,时过不复,物极难返,此叹已尽于陆机。江湖子弟,今客金陵,又当孤灯照雨之夜,思及旧事,虽无浮生之嗟,亦有若梦之识,昔之不知今之所在,犹今之不知明之所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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