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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以后的今天,你现在开什么车、住什么房子、赚多少钱,都变得无关紧要。而有关紧要的,是你如何养育孩子。
——波士顿郊区所见的车窗语录
许多父母都梦想着有朝一日送自己孩子进常青藤。那么,怎么进常青藤呢?当然首先是要让孩子到高中毕业时具有“常青藤素质”。本书的主旨是:要使孩子到时候具有这种“常青藤素质”,就必须从孩子出生开始用常青藤的哲学、原则和方法对之进行教育。这样,即使你的孩子在现实中没有机会进常青藤,也会具有“常青藤素质”,进而在越来越要求创造力的未来世界中更有竞争力。我还要指出,这种常青藤的哲学、原则和方法,和中国传统的教育方式有着深刻的冲突。连以提倡“亚洲价值”著称的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也在几年前警告儒家式的死记硬背教育太缺乏创造性、无法应付未来世界的挑战。在中国,许多家长,特别是拥有独生子女的新兴中产阶级的家长,对孩子的未来充满了梦想,梦想着下一代能拥有一个自己不可企及的,甚至难以想象的美好人生。但是,你不能奢望孩子靠着和你所受的那种同样的教育来实现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你的这种梦想如果不以一个崭新的教育为起点,就可能永远仅仅是个梦想。这本书,则要讨论实现这些梦想的具体路径,要以“常青藤原则”向陈腐的、死记硬背式的教育宣战,试图在中国掀起一场家庭教育的革命。
从小让孩子接受常青藤的教育,首先要改变我们所习惯的教育观念。中国传统的教育方式是权威主义式的:讲究满堂灌、死记硬背,上课很少给学生留出提问和讨论的时间。孩子的教育起点,常常是从背古诗开始。我所讲的“常青藤原则”,则强调教育的对话性和互动性,要求父母或老师尽可能把自己摆在和孩子或学生平等的位置上,通过提问、讨论的方式,培养他们的品格和社会能力;帮助他们吸收知识,让他们自发地提高理解力、分析力、感受力和表达力。在5岁以前,孩子基本可以不读书识字,但这几年却是孩子形成人格的重要阶段。需要父母格外当心。
而更不可忽略的是,中国传统的教育过度强调个人的成功。如今人们有一个普遍的成见,认为中国文化体现了“亚洲价值”:社会优先,整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在教育上也压制个性,以保证整个社会的利益和秩序;西方文化则强调个人,认为群体终究是由个人组成的,因而在教育上弘扬个性,甚至到了自我中心的地步。于是,向西方学习、走向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就意味着更要强调个人成功了。这实在是关于中西文化的最大误会之一。中国的帝制传统,是中央权力控制一切,当然要压制个人、服从官府。但是一个结果是,老百姓没有参与公共决策,也就对公共秩序(即不是建立在自己所制定的规矩之上的秩序)没有自发的忠诚;于是在官府管不到的领域,大家都只顾自己,缺乏基本的公共责任。西方则至少自中世纪以来就有着强烈的地方自治传统。上面政府的权力相对很弱,也很受约束。地方事务是大家商量决策、自己来管理。因为个人参与了这一自治的决策过程,对这一决策的结果(也就是自己制定的规矩)就有强烈的忠诚和尊重,哪怕个别决策并不合乎自己的意志。这就导致了西方社会普遍存在的公共意识和公共责任。教育(特别是家庭教育)在本质上是个“私人领域”。中国在这个领域里,政府大力宣扬集体主义、做官样文章;但政府一背过身去,家长们就只鼓励孩子个人成功,不太考虑别人和社会。而美国在教育上很少有政府的官样文章,公立学校也多是靠当地老百姓自己定下来的房地产税支持的公益,家长们则大多从小鼓励孩子为社会服务、帮助别人,并从中学会做人的道理和技能。他们知道,一个只想自己的人很难在社会上成功。个人成功是社会对这位个人为社会所提供的服务的报偿。孩子们必须懂得:你的成功是由你为别人做了什么而界定的,并不是由你为自己做了什么所决定的。这样的社会氛围,使公益和私德充分整合,给孩子提供了不同的价值观念和行为规范。我提出的“常青藤原则”,也是从这一理路出发,特别强调服务社会的重要。
应该承认,在以上这两点中,第二点所讲的社会责任,属于利他原则,离中国的现实和观念结构都比较远,不容易被理解和接受。我准备留在本书的具体行文中详细讨论。与此相对,第一点所讲的对话和启发式教育,则属于利己的范畴,几乎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在此不妨先做一番简单的分析。
所谓对话、讨论的方式优于死记硬背等等,说说很简单,真落实到实际生活的细微末节上其实是非常困难的。我不妨问大家一个简单的问题:有多少家长一方面知道中国传统式教育的弱点,一方面又要让自己的孩子在那里背古诗?我想这样的人还是很多的。我的亲友中就有一大片。这是大道理无法落实在具体生活中的例证。与此相对照,我的在美国生长的女儿,如今已经9岁,几乎没有被要求背过任何东西。唯一的例外,就是她在7岁时上了个歌剧夏令营,在两个星期内记住了全剧的台词。不过这也绝不是死记硬背。她自己甚至没有有意识地背过,只是跟着大家学歌,最后自然全唱出来了。她的成长,体现了不同的教育哲学——一种能在生活中落实的哲学。在那么小的年纪,如果你让她死记硬背的话,她可能背不下来剧本;即使背好了,心情也不会太快乐,演出效果也打折扣。她能自然而然地记住,我看主要是因为整个歌剧对她来说是第一次登台演出,她要面对观众发出声音,出足风头,还要在一片掌声中行她最喜欢的谢幕礼(她曾在一次芭蕾演出中行跪地谢幕礼,在掌声中是如此陶醉,竟然拒绝站起来)。这使她那几天沉浸在极度亢奋之中,记忆起来当然无师自通了。这个问题,我在书中也进行了重点的讨论:给孩子充分的注意力,让她们在世界面前表演,能刺激她们的责任感和上进心,增强她们大脑运转的效率。这种注意力、这种亮相的机会,在常青藤式的互动、讨论的框架中最容易获得。
我个人青少年时代的经历也说明了这一点。我们上高中时为了对付高考要学古文。老师说必须背熟50篇古文才能进考场。大部分同学愁眉苦脸,死活背不下来。我则在上课前一概不预习;老师讲解时,打开课本认真地听,逐字逐句地理解;等一堂课讲完,合上课本,我就可以站起来当众把文章背出。如今想起来,这似乎挺神。十六七岁时的脑子毕竟好使。但是,我能如此,还在于有别人没有的动力。我因为喜欢历史,常常和家父所在的国家机关的同事侃历史。那年月离“儒法斗争”的政治运动相隔不久,在国家机关当干部的要学历史。我作为小孩子跟着起哄,给大人印象深刻,觉得我少年老成、有学问,见了我父母就恭维一番,弄得我这个一向被父母看不上眼的孩子得意洋洋,总想出风头。一读古文,我脑子就兴奋起来,格外留心,觉得学完后碰到哪位叔叔马上就能“出口成章”地吹一通了。所以,学古文时的心态,大概和女儿唱歌剧时的心态差不多:一想到马上要向别人抖搂抖搂自己的才分,就如饥似渴地把值得抖搂的东西都记住了。再看那些只吸收不表现的同学,则无一例外地一筹莫展。所以我说,从小背古诗的教育,很可能阻碍孩子的智能发展,伤害其创造力(当然,小孩子背了古诗,大人一夸,自我感觉甚好,有表演的意味,有的孩子甚为起劲儿。但这毕竟和我学古文不同。十六七岁时学古文,确实有理解力,又有历史的兴趣激发,活学活用。小孩子背古诗不知其意,要机械得多,久而久之感受麻木、大脑生锈。这个问题书中的具体方面再细致讨论)。要知道,每年都有许多在国内大学里非常优秀的学生被招进常青藤,但也有许多人无法适应那里的学术要求,甚至惨遭淘汰。死记硬背的教育不改,以后孩子真上了常青藤也很难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