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中文卖猪肉毕业生称自己是北大的丑角

2013年04月23日16:09  央视《看见》    

  【解说】

  但即使是陈生,一再劝陆步轩不要卑屈。但站在讲台上,他脱口而出的话也是,“我们是北大的丑角”。

  【采访】

  柴静:按照你之前的叙述,你是一个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面子和外界评价?

  陈生:绝对不可能,那肯对会受影响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真空的一个人。

  陆步轩:好多人心目中北大是中国的最高学府,这是种沉重的负担。

  柴静:负担?

  陆步轩:你做得好,人说你是北大毕业的,你高材生应该的;你稍有差池,人会嘲笑你,北大的什么水平。社会是非常复杂的,一旦受到挫折抹不下面子也好,就是很容易消沉。

  柴静:你在说你自己吗?

  【解说】

  陈生和陆步轩,二十年来,从“北大学子”到“屠夫”,他们分别经历了什么呢?陆步轩出生在,陕西省长安县农村。母亲早逝、家境贫寒,家里的书,只有一本《毛泽东语录》,他说自己天性适合做学问,喜欢刨根问底。一件事情,总要探索出来龙去脉,在学习上有天分。中学的时候,他的考试成绩,常常比别的同学,领先一百多分。

  柴静:中学同学说你在中学的时候,性格是一个很狂妄的人。

  陆步轩:是啊,那时候学习好。现在也是一样的。

  柴静:你当时优势有多明显?

  陆步轩:就是毕业的时候,讲桌上一坐,各项水平超过老师水平。

  柴静:这是你自己对自己的评价?

  陆步轩:我自己对自己的评价,就是说数学老师跟我考数学,考不过我;英语老师跟我考英语,他考不过我。

  柴静:你知不知道他们给你起了一个外号,叫“夜郎”?

  陆步轩:因为比较狂妄自大嘛。

  柴静:那时候你们班这些人总体来说对你服气吗?

  陆步轩:可能在别的地方不服气,但学习上绝对服气的。

  柴静:那时候女生对你好吗?

  陆步轩:学习好当然好了。

  【解说】

  那一年,陆步轩考上了西安师范大学。他撕掉了录取通知书,横下心要上北大。

  【采访】

  柴静:那时候北大在你心里,算是一个什么象征吗?

  陆步轩:最高学府嘛,伟大领袖毛主席都在那当过图书管理员。他没当过老师,你想老师那层次多高。

  柴静:那个时候,你对自己的期望是什么?

  陆步轩:科学家、文学家,就是说在一定的领域有造诣的人。

  柴静:是希望成为一个“家”是吗?

  陆步轩:想是成为一个“家”,不想成为一个“匠”。

  柴静:在你看来这两者,区别是什么?

  陆步轩:“家”是富有创造性的,“匠”是干活的。

  【解说】

  考上北大那年,陕西的陆步轩骑着自行车挨个告诉每一个认识的人,“我成功了”。一向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父亲,为了儿子大摆宴席。

  【采访】

  柴静:乡亲说的最多的话是什么?

  陆步轩:了不得、了不得,这是最多的一句话。也有些有水平的话,文曲星下凡。

  柴静:在他们心里头,考上北大意味着将来过什么样的日子呢?

  陆步轩:一定是高官厚禄,农村就是这样认为的。

  柴静:那他怎么能直接联系上高官厚禄呢?

  陆步轩:天子脚下,第一学府,这出来为国务院、中央培养人才。他们就是那样说的。

  柴静:你心里当时这么想过么?

  陆步轩:也有这点想法。

  【解说】

  第一位也被称为“北大猪肉佬”,后来当上猪肉企业董事长的陈生。比陆步轩早四届,出生在广东湛江农村,父亲早逝,母亲勉强拉扯五个孩子长大,经常顾不上他。他晚上有时候,就在庙里睡。学习成绩一直中等偏下,第一次高考[微博]的时候,成绩也差得离谱。

  【纪实】

  陈生:一百八十分上线,我一百六十四分,考四门每门四十一分,你说差到什么程度了,谁知道(后来)考上北大了。一考的时候我全县第一名,县领导说这个家伙搞不好能考个重点大学,中间把我志愿给改了。

  【采访】

  柴静:你拿这个北大之后,你们家对你有什么期望吗?

  陈生:我母亲是一个文盲,她有什么期望,我到哪儿读书她也不知道。

  【解说】

  但是上了北大之后,陈生还好,陆步轩却发现天外有天。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见识上,他都掉到了中下游的水平。大学四年,他不参加社会活动,不去周末舞会,没有跟女生约会过。他的同学描述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到他把烟夹在耳朵上,盘腿坐着,以为他是送人上学的农村亲戚。对他的印象,都是在自己身上“包着一层厚厚的壳”。沉默的外表下,他的自尊发展得更加强烈。他毕业分配的时候,陆步轩的性格依然倔强桀骜,他认为自己不管是从政还是经商,干什么都一定会成功。当时曾经有一个省级的钢铁企业学校让他试讲,他觉得人家傲慢,掉头就走。

  【采访】

  陆步轩:一个企业的一个学校,我们北大毕业的肯定姿势比较高。他考试什么的,乱七八糟,我才懒得理你这些事。

  柴静:你后来后悔过,你这个年轻气盛吗?

  陆步轩:回过头来还是有点,因为大环境下应该夹着尾巴做人。

  【解说】

  毕业分配形势不好,以前是“皇帝女儿不愁嫁”,现在“靠关系”。家里八辈子务农,没有任何背景。他也从来不知道领导的家门在哪里,甚至忍受不了送礼的时候,心里做贼的感觉。而陈生被分配到了广州教育学院。但他不想去,于是想了一个办法,不但没去教育学院,而且去了广州市办公厅。

  【采访】

  陈生:我就跑到院长那面,我就跟院长说院长我有一点点的口吃,不太适合当老师,他说我真认为你不适合当老师。

  柴静:那你怎么能进办公厅呢?

  陈生:我的运气好,刚好碰上那个,也是北大中文系的一个师兄。他还问我,我听说你有点口吃,怎么发现你没有呢?我说见到师兄,就像见到家里人一样。

  柴静:你不害羞,是吧?

  陈生:我不认为这是个羞。

  柴静:但你看刚才陆老师接受采访的时候,他是多么不能够接受和容忍这样的事情。

  陈生:我跟他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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