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卖猪肉毕业生保留着传统知识分子的品质

2013年04月23日16:09  央视《看见》    

  【解说】

  生意渐渐好了,陆步轩觉得生活,还有点滋味了。但他仍然不肯回学校,不参加同学聚会,隐姓埋名,自称“牛仔”。他开始熟悉街头的规则,工商所的所长,有一次收了他的摊,他跟人干了一仗。结果对方知道他是北大毕业的背景之后,同情他,主动把罚没的东西还给了他。

  【采访】

  柴静:他这个同情让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陆步轩:我还是非常感激他,我觉得这是,最起码尊重一个知识分子。

  柴静:你一直在心里,还是把自己当做知识分子。

  陆步轩:对,说到这儿我很动情,但这人是少数。

  【解说】

  2003年,他被媒体发现,以《北大才子长安街头卖肉》为题被大量报道。这时广东的陈生,还在投资鸡场,刚刚遇上禽流感,失败了。在电视上,他看到了这个报道。一开始他有点瞧不上这个陕西的“猪肉佬”。但到了二零零九年,认识之后他发现,陆步轩在经营一个具体的肉摊上,比自己强多了。

  【纪实】

  陈生:我一个档口只能卖一点二头猪。他能卖十二头猪,是我的十倍。但是有可能,我是开了五百个档口,等于说我是规模(化)。

  陆步轩:我是精细化经营。

  陈生:对,他是精细化,所以他是中文系,我是经济系。

  【解说】

  目前,陈生的猪肉品牌企业,市值已经是几十个亿了。他和陆步轩合伙开办了,培训职业屠夫的屠夫学校,由陆步轩讲课和编辑教材。这是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猪肉教材。

  【采访】

  陆步轩:说一句不谦虚的话,我是全国比较顶尖的猪肉专家。

  柴静:我还挺喜欢,看你脸上这个表情的。

  陆步轩:你可以拿教授来跟我比。

  【解说】

  但是,从2003年起,陆步轩并没有把杀猪卖肉当成终身的职业,虽然按他卖肉的收入来说,十年下来怎么都会是百万富翁了。但是在被媒体报道之后,有一些工作找到了他,他最终选择进入体制,去长安县档案馆进行县志的编纂。这次,他有了编制。

  【采访】

  柴静:所以别人难免也会有猜测说,你是不是还是觉得说,就是当一个国家干部,会觉得更体面一些?

  陆步轩:这有时候是保证。

  柴静:这保证是指什么啊?

  陆步轩:老有所养啊。

  柴静:百万富翁,不比这个更有所养吗?

  陆步轩:我认为自己是个文化人,应该从事文化事业。

  柴静:文化人的标志是什么呢?

  陆步轩:表面标志是戴眼镜,骨子里就是说在某一个方面,懂的比一般人要多,能够懂得它研究的方法,然后深入地钻研下去。

  【解说】

  他说,就算你们节目播,我也敢说。我在档案馆里,是干得最好的,谁也离不了我,我研究的经济部分是最难的,也是最有成绩的。说到这儿,他的脸上还依稀可见十几岁时少年自信的神情。不过,已经48岁的陆步轩,再也没有可能像当时幻想的那样在仕途上走多远了。他在书里带一点调侃地写道,为了过把官瘾,结婚以来,我牢牢地抓住家政大权不放,家里的事我说了算。

  【采访】

  陆步轩:是家长[微博]制,在家里是家长。

  柴静:有人对你有一个评价,说你身上有传统知识分子特别宝贵的那部分东西,包括有骨气,包括正直,包括对一件事情绝对认真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有特别传统的,甚至有一定农民的意识,有这种登堂入室,然后学而优则仕的这种传统想法。

  陆步轩:对,这评价是非常客观的。因为农民出身,本身就是农民习气。再一个是中国传统的,学而优则仕,说明传统的影响也是比较深的。

  【解说】

  很多人以为,媒体报道之后成为明星的陆步轩,会有一些雄心,也曾经有北大的美国校友,提出过帮他办全国连锁经营。陆步轩曾经对媒体说,等我做到全国第一,再回北大。但后来发现那家公司,没有这么大的实力,只是想借用一下自己的招牌。这次折腾之后,他说自己彻底放弃了做到“第一”才算“成功”的想法。

  【采访】

  陆步轩:我认为,对我来说,最大的成功就是不成功。不成功的生活好,成功了反倒劳累。

  柴静:你是觉得怕劳累,那你一天站在档口里面,十几个小时也很累啊?

  陆步轩:比他还轻松。

  陈生:他一年有十几,二十万的收入。那刮风下雨,他就跑到这个屋子里面;阳光明媚的时候,跑到外面去,有空喝喝酒。我觉得这种生活,也不比你们在一个单位里面当个什么总监啊,他一点不差。等于现在我的心态,不是一个经济学院学生,对他的评价的那个心态了。而是一个正常的人,甚至一个讲享受的人,一个讲幸福感的人,对他的一种认同了。

  【解说】

  这次演讲中,陆步轩和陈生两个人的开场白,因为说到了给北大“抹黑丢脸”“是丑角”,引起了争议。但他们说,如果能够看完这几十分钟完整的演讲,会理解他们不是自我贬低。他们对自己当下的状态,都挺满意。只是想把这二十多年来,扎扎实实的人生和教训,完整地说给年轻的学弟学妹听。

  【采访】

  陆步轩:能上北大只能证明你学习比别人好,脑瓜比较聪明,在学习上有天赋。其他不能证明什么,社会上知识还很多,需要你在实践中,不停地去摸索去学习。

  柴静:您觉得这句话,您用了多少年去理解?

  陆步轩:可能用了最起码用了十年时间去理解这段话。

  【演播室】

  二十年前的中国,只有百分之三的人能够考上大学。这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社会里面,意味着一个人自我实现的通道很少。这就是为什么在那时候人看来,顶尖学府不仅代表着能够接受良好的知识训练,也意味着能够通向未来的世俗成功之路。这样的价值观在两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时候,曾经对他们影响至深。而如果我们对自己诚实的话,也会承认这样的价值标准在当下依然存在。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感谢两位,今天面对镜头,能接受访问,坦承自己的人生。听过他们二十年来的故事才会有真切地体会,体会陈生所说的,什么才是一个人真正的成功。是要看他是主动,还是被迫做出人生的选择;是看他在迎合社会评价,还是在做自己天性,最喜爱,最适合的事情,回答这样的问题并不容易。陆步轩有一位北大的校友,在看过新闻之后写信对他说,每个人都在经历这样的苦苦挣扎,他自己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摆脱了“北大”这个沉重的标签,试图做回独立的自我。

  摘自 看见20130422期 《北大屠夫》文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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