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年代18
http://www.sina.com.cn 2001/02/12 13:20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水手刀
8
方鸿霞走进了神仙大酒店。听这个名字,她就认为这是一个俗气又超凡的地方。
电梯叮一声到达了。她走出电梯。
现在,她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女人,也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商人。她是一个记者,就象数月前一样。
一个找上门去问为什么的人,不是记者,那能是什么呢?
一开始,她遇上了挫折。门敲不开,门铃也不响。服务员说莱斯先生一个人在里面睡觉。她不是很相信。现在不是睡觉的时间。
但既然他是一个人在,她就认为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她见过很多男人睡觉。
我把他叫起来就是了。她这么想。可怎么进门呢?
她用商人的手法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她给了服务员五十元,把莱斯的房门买开了。
轻轻推开门,她象一个入屋盗窃的小偷样高抬腿轻落步移动了数米停下了步子。恐怕有些唐突。她想。回头一看,服务员忙转背走了。
她站住了,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还听见了-?她竖着耳朵仔细分辨着。那是很轻微也很飘忽的乐器声。再听,她听清了。
那是箫声。
孔明在她来之前已介绍过莱斯的作息时间,其实孔明也并非很清楚。他只是说,一般莱斯不喜欢在三点之前被打扰。
而现在已四点了。
莫非莱斯喜欢在四点的时候练习音乐?他可真有闲情逸致呀。方鸿霞多少有些不理解。
她的手抚在大厅附属的洗手间墙上,慢慢露出了半只眼睛。看见了里屋的半张床,床上凌乱,没有人。
嗖一声,她穿过大厅,在沙发上坐下了。坐下之后她才觉得太冒失。
这是我的个性。她想。从小被父兄们宠着,养成了她为所欲为的性格,而记者生涯更强化了这种性格。她追根问底的好奇心已走向了极端。
真刺激。我会吓他一跳。
她并不觉得莱斯很陌生。他们一起共度过一夜,在节奏快速的社会里这已算交情了。并且他私下为她作了这么多事。
她看了一眼半闭的大门。
他是一个斯文人。
乱想了一会,她被音乐声吸引了。
对于民族乐器,她毫无认识,能听出来是什么已是有教养了。现在,她听到了哭泣。这是她对那音乐的第一印象,也是最后的印象。
箫声无休无止,似乎泪流成河地倾泻。
她毛骨悚然。
满满一池水动荡着,莱斯坐在水中,闭着眼。手中有一管洞箫。长久的岁月和许多抚摸过它的手中的油汗令它变成红黑色。
这只箫,七岁时就归了他。是爷爷送给他的,爷爷的父亲也用过它。
他在吹古老的箫,吹古老的曲调。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他又回去了,不是故乡,是海边,他的温暖地,他的伤心地。江畔何年初照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他看见了许多欢欣鼓舞的日子,斗志昂扬的岁月。不知江月待河人,但见长江送流水……那些欢乐的笑脸,那些豪迈的声音。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梳妆台。有一滴泪从他眼角滚到了耳垂。……
洞箫的末端有两行绿色狂草: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平静安详中带着淡淡忧愁的“春江花月夜曲”被他吹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成了满心的凄风苦雨。
方鸿霞在那悲哀的乐声中坐立不安,不知如何自处。她刚想起身向外溜,听到哐一声门响。她吓了一跳,却不想再吓谁一跳了。
她下意识咳了一声,又敲着台面发出一些响动,向里屋的人示意大厅里有人。
莱斯光着身体走出浴室就听到了一些零乱细碎的响声。
“妈的。”他骂了声,穿上了睡袍。他以为是服务员在打扫卫生。
他独处的时候习惯裸体,这是他选择住这么高的一个原因。而因为他的作息时间太不合群,又是长客,所以服务员常在他睡觉的时候进来打扫。
他眨眨眼露了个笑脸,系紧了腰带呼一下冲进大厅,大叫道:“嘿,小苹果,闭眼哪。”他一冲出去站住了,扎了个马步。
立即来临的那一刻,他的脸红了一线。沙发上有个女人,但不是他戏称为小苹果的服务员。
方鸿霞几乎一个后滚翻翻到沙发后面去了。
突然冲出来的人正是她要找的莱斯,可见到他以前扎着黑领结的地方露出了黑黑的胸毛。她心中反差太大。她见到他一脸恶作剧的表情一半换成了惊讶,一半仍在。
这太不严肃了。她想。唰一下,她的脸几乎红到了脚后跟。
“是你呀。”莱斯站直了搔搔头,“你先坐,我去更衣。”他脸上所有的表情说话时已成了平和。
方鸿霞呆呆地坐着。他的出现和离开象一波翻滚来去的巨潮,把她心中扫成一片空白。
莱斯再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夏天的休闲打扮。一条大短裤,一件T恤。挺随意。
方鸿霞也感到热了,房间里暖气很足。
莱斯在她对面坐下来。“脱衣服吧。”他随便地说。
方鸿霞闻言几乎跳起来,却听得他说:“看你热得都脸红了。”
“噢。”她解开了两粒外套扣子又停下手,个性由于他意想不到的行为变得沉静了。
“方小姐,你总是用爆窃方式进陌生男人的房间?”
“我-”她嘴“O”着,脸红得冒血。我今天干了一生人中最蠢的一件事。
她正悔之莫及之时听到了一阵狂笑。
那真是狂笑。她估计有五分钟或者更长。笑声象沉雷滚动,越响越剧,令她心中有风云色变的感觉。那笑声象龙卷风,把她所有的感觉全卷走了,最后她顶不住了,被那笑声卷了进去。
她笑起来,直到大笑。毫无理由,只是无法抗拒。
又过了好久,她几乎要憋死了,或者笑死了。胸膛因为大量排出空气而塌方。
风雷消失。
莱斯站了起来,脸上平静得几乎没有任何痕迹遗留。
“方小姐,喝什么饮料?”他打开了冰箱。
我死了。她拼命收拾着接近无法控制的笑。嘭一声,一罐可乐顿在了她的面前。这声音终止了她的笑声。
“天哪,你是个疯子。”她抓着可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也疯了。”
莱斯一直不说话。这令她渐渐正常。喝下半罐可乐。她恢复过来。
“我的天哪?”她再次在意识里、也在语言中感叹道,望着莱斯,摇头,“我已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仿佛-”她想想,“仿佛我飞上了天。”
她看见莱斯脸上唯一的留痕,他的眼红,似乎笑哭了。
“真不知道你笑什么?”她摇头,并用矜持的话作结。
他淡淡地告诉她,“我是一个天体主义者。如果刚才我用日常的方式冲出来。那么,你这个娇娇千金一定会希望自己是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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