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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归燕

http://www.sina.com.cn 2001/05/25 10:57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星苑公主

  窗外的阳光很温煦,穿越白纱窗的玻璃,暖暖地落了一地。真像极了他的温柔,燕儿想着低眉笑了笑,一缕长发随着飘散到胸前。

  突然电话响起,打破晨间的思绪。她转身提起话筒,穿着未换的睡衣。是秦。这一个月以来,他习惯于每天这个时候给她电话,提醒她喝牛奶,告诉她好好照顾自己。他总是情不自禁地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子,不久会拥有一个像极了他的儿子。这时燕儿就会跟着他咯咯地笑,眼底却泛着湿湿的泪。她从未奢望过会有今天的幸福,拥有如此爱她的男子,还可以孕育一个像他的孩子。

  秦从北方来到这个城市的那年,遇见了燕儿。她很年轻而柔美,眼睛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经常穿着一身与她年纪不相称的衣服,显出一种刻意的成熟。后来,从她同事有意无意的议论中,他明白了她的身份。她的自由依附在别人身上,一个足够做她叔叔的已婚男子。她叫他万哥,她跟着万哥应酬生意,追随于他的左右,按他的选择妆扮。就像他养的一只鸟儿,锦衣玉食,却没有自我。旁人用暧昧的眼光看她,她似乎已经习惯。只有秦,这个将在这里呆两个月的北方男子,看她的眼神里有种让她惧怕的爱怜与温暖。

  那晚,她随万哥应酬包括秦在内的北方客人。有客人让她喝酒,她不肯,是万哥在众人的怂恿声中,半逼半劝地灌了下去。酒是苦的,可她什么也没说,独自去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遇见站在那儿等她的秦。

  “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虚荣对你这么重要?”秦的眼睛直逼她的躲闪。

  “万哥是我恩人,你不会明白的。”她淡淡地说,“我是个外地女子,至今不知道母亲长的什么样。那年遇上了他,是他为一个孤儿倾注了所有温暖……不管他现在怎么对我,总抵不过我欠他的情。”

  她轻轻叹了口气,留下站在那儿发呆的秦。

  终于有一天,万哥的妻子知道了燕儿的事。像无数个妻子面对丈夫外遇后的无奈与冲动,她寻到燕儿的住处,声泪俱下地哭诉她的家庭,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燕儿是第一次面对她,这个可怜的女人。蓦然发觉自己在扮演着怎样一个卑鄙的角色,所谓的报恩却建立在别人家庭的痛苦之上,还有什么意义!

  当那晚万哥依旧站在门外敲她的门,她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沉默不语。他先是和颜悦色地劝说,终被她突然而至的无言的反抗所激怒,燕儿一惯是多么柔顺的女子。他大声数了最后三声,最后对着门使劲儿踢了几脚,大踏步冲进来,狠狠扇了她一个巴掌。

  “你别忘了,这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包括你现在住的房子!”他的脸因激动而有些扭曲,看着眼前美丽却冷漠的女人。

  “我要离开你。”燕儿一字一句地说,收拾着简单的行李,往门外走去。

  “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能给你幸福——你一定会后悔的!”身后传来他疯狂地叫喊,还有余怒未消的喘息。

  走出这栋楼的那刻,她闭上了眼,泪潸然而落。一切从零开始,她真的无处可去。

  可她遇见了秦,那个唯一懂她的男子。

  坐在咖啡屋的角落,他说,“你这一走,他会很痛苦的,你也是”。

  “可还这样继续下去,我们只会更痛苦!我总是会想起她在我面前无助而凄楚的样子……要我永远活在第三者的阴影中,直到老去,我做不到。”燕儿痛苦地垂下了眼帘。

  “燕儿,跟我走,去北方!”他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让我来照顾你!”

  虽然她不明白,秦爱着她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还是给了自己一个赌注,随他飞向北方,秦的故乡。开始新的生活,也试着忘记过去。

  时至今日,燕儿已经在这个城市过了半年。所幸的是,秦不像其他世家子弟那样轻浮,而是个重情体贴的好人。那天,燕儿悄悄地在他耳边私语,告诉他快要做爸爸的时候,他快乐地一把将她抱起,燕儿我们结婚吧!她朝着他甜蜜地点头,想像着自己身穿婚纱时的幸福样子,是怎样的娇俏。

  秦说,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让他们一起分享这份快乐。可他从家里回来时的脸色却有些异样,燕儿什么也没问,仍然安静地在厨房里做饭。不知何时,他走了进来,从背后紧紧搂着她,虽然没有任何言语,燕儿却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离别的味道。

  这个早晨依然阳光灿烂,秦上班去了。铃声响起,却不是秦,而是个陌生的女中音。是秦的母亲。燕儿无措地拿着话筒,有些紧张,这是她们第一次的通话。秦母的话语柔和而坚定,她说燕儿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女孩,秦也非常爱你。他前天突然对我们说,要和你结婚,而且你有了他的孩子……可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为什么?”燕儿有些激动地打断。

  “你知道,秦出生在这样一个名门世家,我们对他的期望也很高。半年前,他说要搬出来住,但我们现在才知道他是为了你。他和我们第一次吵架了,以前他是个多么听话的孩子,但这次真的伤透了我们的心。其实,我们已经帮他选了一个和他般配的女孩,盼望着能早日看到他们在一起。……”

  她还在电话那边说些什么,燕儿已感觉麻木。心已经飘得很远,也不知会跌落在哪个角落。

  整整一天,她都坐在那里发呆。摸着自己的小腹,似乎能感觉到小生命的蠕动,尽管他是那么弱小。直到秦回来。她才抬起了头。秦,你妈来过电话了,我想听你的决定……你爱那个女孩吗?

  “燕儿,如果我爱她,当初就不会把你带回来了。我一直觉得,那年去南方是命运在安排我和你的相遇。”

  “可是,你的家庭不可能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来女子,一个没有母亲的孤儿。”燕儿的眼光逐渐变得遥远而迷离,“我根本就配不上你”。

  “燕儿,我会说服他们的。你一定要等我……”秦在努力压抑着痛苦,强作坚定地安慰心爱的女孩,还有自己。

  他们就这样彼此相拥相守地坐到凌晨,秦在不知不觉中睡去。当他醒来的时候,燕儿已不在他身边。窗外刺眼的阳光几乎射伤了眼睛,他隐隐感觉到一丝不祥。

  他冲下了楼,寻遍了大街小巷,疯狂地问及路过的每一个行人,向他们描述燕儿的样子,言语因为过度的紧张而有些含糊不清。当他终于在医院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昔日如花的笑靥已苍白如纸。她刚做完手术,医生在一边忙碌着收拾什么,而她独自躺在手术台上,是那样无助。秦心如刀割地走过去,拉过她冰凉的手,唤着她的名字。

  “宝宝太小,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她的眼里盛满了泪,随时就会坠落下来。她一个人去的医院,迎着医生暧昧的眼光,孤傲地抬起美丽而漠然的脸。当孩子从她的身体里割舍下来时,是一种钻心的痛,却比不上她的心痛。在这个世界上,她对谁都可以放弃而不屑一顾,但她爱着秦,不愿看见他为难的样子。为了他的幸福,她可以放弃一切。

  从医院回来,燕儿身体一直虚弱,而且日渐憔悴。检查的结果,除了手术后的影响,还有消极的心情在阻碍她的恢复。医生说她的求生意识太薄弱,这直接影响着她的健康。秦日夜守在她的床边照顾她,可她却总是催着他和那个叫娴的女孩在一起。秦很认真地告诉她,不会娶除她以外的女孩。燕儿爱怜地摸着他的黑发,惨然一笑:“有你这样爱我,我已别无所求了。秦,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拥有,对吗?”她的绝望的眼神让他恐惧,禁不住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仿佛随时会从他身边飞走。

  焦躁的时候,她会对他发脾气,吵着要见到娴。终于有一天,秦带着娴来看她,那是个端庄而温柔的女子,还有秦的父母。燕儿微笑着瞧着她,告诉娴秦是个好男人,她一定会幸福的。

  秦去送他父母出门,娴也跟着一起。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燕儿看到娴温暖娇俏的样子,还有他父母满足的笑容。她心里想着,即使没有她,秦也会幸福的。

  燕儿在病床上躺了三个多月,最终还是走了。手中捧着秦的结婚照片,娴穿着婚纱依在他身边很幸福地微笑,就像燕儿想像中的样子。

  几天后,秦带着燕儿的骨灰盒来到她的故乡,南方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漫山遍野地开着娇艳的杜鹃花,就像燕儿笑起来的样子。他轻声唤道,燕儿,回家了。

  这世上有些人,是为爱而活,为爱而消失。也许他们的生命在宇宙里很微小,可是却真真正正地活过,来过,也爱过。被某些人所遗忘,也被某些人永远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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