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们在一家茶室中见到了校友李家强。印象中传奇般存在的他笑容亲切而开朗，并不像他的成就那样高不可及。还不等我们开口，他先问起了我们的情况，怎样考上附中，家中氛围如何，随后便以一种轻快的口吻地谈起了自己的家事。“我的家庭跟同学都不太一样，因为我父母都不是知识分子。”原来，他的父亲是军人出身，父母都只有小学学历，他却自幼便有一种学习的天赋与热情，从小学起便一直是班上的佼佼者。

　　天赋异禀，在附中与英文结缘

　　升初中时，他以语文、数学两门总分197.5的成绩进入人大附中，却在入学后首次考试中马失前蹄——理由是英语交了白卷。“我在初中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英语。”他解释道。然而，开学仅半年内，他就凭着过人的天分和不凡的毅力一跃成为班中的英语最高分，被同学们推举为英语课代表。而他也并没有辜负同学们的期望，每天早读时都带领同学们分析一些常考和易错题型，还从有限的参考书里费尽心思搜罗一些区分度极大的偏题、怪题，“不时会押中试题。”二十多年后，当他谈起这些往事时，口气里依然透着一种不加掩饰的骄傲。而在当时，他的付出有着立竿见影的成效，整个班级的英语成绩突飞猛进，远远超越了其它班级。一些原本英语成绩落后的同学也因受到他的帮助和鼓舞，重拾对英语学习的信心。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附中那种纯净的学习氛围。”他回忆道，“来自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身上有一种气质，学习也很踏实。又不像其它学校一样复杂，有过度的攀比现象。大家在一起互相帮助，彼此促进，真的能够取得最好的学习效果。”

　　兴趣广泛，领袖气质初露锋芒

　　关于学习的话题告一段落，他满怀兴趣的问起我们是否住校，平时参加哪些活动。听到我们都是住宿生，校内外各种活动热烈开展，他的目光里有了几分感慨，几分怀念。“我从初一就开始住宿了。当时不是特别规矩，但一直是学生头儿。”在对话中，我们渐渐了解到，附中时代的他不但成绩优异，还是各个活动的积极组织者和参与者。“你们听我的嗓音。”他微笑。当年，正是对声音的自信将他带进了校园广播站，并让那里成为了施展才华的舞台。高中时的他，除了主管广播站外，还是文学社和航模小组的成员。八十年代的学生活动远不及现在丰富，也并不像现在这样风靡，他却从中得到了无穷无尽的乐趣。在此过程中，他卓越的领导才能也得以充分体现。“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从事与人交往的工作。”

　　老师发现了他的才能，更欣赏他出众的责任心。因此，当外交学院将提前招生的橄榄枝抛向附中时，他被直接任命为领队。“我印象很深刻！当时北京市那么多所重点高中(的学生)一起去考试，只有咱们学校是学生带队。”那次考试有些类似于现在的自主招生，除了笔试，还有不止一轮的面试。来自全市名校的二百多个学生，竞争仅有的四个名额，其激烈程度可想而知。“我是附中唯一一个被录取的。当时心想，就是它了。”而在随后电影学院的面试中，他再次从数百位强有力的竞争者中拔得头筹。“我必须做出选择……不能说没有遗憾吧。”“我喜欢电影。我一直觉得，我这一生，总还是要和电影有联系的。”提起那段经历，他的神情有些激动。因为在那之前，他的目标一直是北京大学经济学系，当时每一个文科学子梦想的地方。然而，最终选择外交学院，他并不后悔：“我喜欢小而精的学校。”

　　第一桶金，兼职日渐形成人脉

　　在大学里，他的专业是外事英语(Diplomatic English)，辅修法语——似乎从初中开始，他便与语言结下了不解之缘。“对于喜欢交流的人来说，语言是非常神奇的。”他的语气里洋溢着真诚的喜爱，“你想想看，世界上七十亿人，我把母语说好了，就能跟将近五分之一的人交流。加上英语，这是多少人？再学了法语，又是多少人？”在很多人看来枯燥无味的语言学习，被他用简单的联想赋予了使命感。“我喜欢学语言，也一直觉得自己擅长学语言。”他在谈话中时常流露出这样的自信。“在附中打下的语法基础非常扎实，让我在所有笔试里都轻松愉快。”当其他同学还在为作业太多，考试太难而大伤脑筋时，他已经在考虑如何将自己的特长转变为一种谋生的技能。“我家里的条件并不太好。父母为我付出了很多。”

　　一个偶然的机会，十九岁的他成为了一名导游。因为在英文系读书，他很自然地被安排给外国旅客做导游，一边饱览九州名胜，一边结识了大批来自异乡的朋友，练就了足与海归相媲美的流利口语，一边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那段美好的时光让他记忆犹新。

　　毕业之初，商界奇才崭露头角

　　大学毕业时，他的存款已有三、四万元。而在那时，即使万元户也是相当稀罕的。爱好自由的他并未接受学校的分配，进入政府部门，而是受聘于中国科协国际部，负责对外事宜，亲自带团出国交流访问。因为做导游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在工作中如鱼得水。几年后，他进入了中国航天部长城工业总公司，担任进出口部贸易经理，渴望在新的环境中挑战自己。

　　与此同时，企业大学作为一个新兴事物进入了人们的视野。所谓企业大学，是指一个企业为了增强自己在市场中的竞争力而设立的对内培训机构，企业管理者聘请专业讲师对员工进行培训，以期提高其忠诚度和综合素质。1999年，全世界最早开办，也是运行最好的摩托罗拉大学(Motorola University)正在为进军中国市场进行准备，在各个领域内物色合适的培训人才。经人推荐，他参加了由摩托罗拉公司在北京举行的多轮面试，并一路披荆斩棘，成功取得了与十余位来自全国各所知名大学的专职教授一起接受短期培训的机会。两周后，他凭着培训过程中的杰出表现从激烈的角逐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中国首位取得认证资格的培训师，也是摩托罗拉大学当时在中国的唯一一位正式雇员，并在几年后被摩托罗拉大学聘请成为世界十位讲师培训师中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华裔成员。

　　留美六年，受挫原是变革之机

　　他于1999年赴美攻读硕士学位，取得芝加哥大学商学(Finance&General Management)与公共政策(Public Policy)双学位。随后就任于霍尼韦尔国际公司，担任国际业务发展经理。当时，霍尼韦尔公司正致力于寻找与中国企业合作的机会，以期开发广大的中国市场。他作为该项目的总负责人，在近三年里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其中。然而，就在签字仪式举行前夕，声势浩大、耗时漫长的霍尼韦尔收购案的情形却日趋明朗。收购方案最终获准后，霍尼韦尔公司面临重组。而他精心的计划也在这次重组中流产。他第一次陷入了事业的低谷。

　　怀着遗憾与迷惘，他放弃了公司提供给他的优厚待遇，而是选择了离开霍尼韦尔，携妻子和两个孩子回到中国。“我们一直在考虑回来。”他回忆说，“霍尼韦尔被收购，刚好成为了一个契机。”回国后，许多企业纷纷向他伸出橄榄枝，他却从之前的经历中意识到，不创造属于自己的事业，心血很可能再次付诸东流。“是霍尼韦尔让我下定决心，不再把自己的命运束缚在一家公司，而是要开创自己的事业。去做一个自由职业者。”谈起往事，他云淡风轻，“当时，企业管理培训在中国还是一个有待开发的市场，充满了潜在的机遇。”

　　七条准则，相伴踏上寻梦征途

　　“怎么样，还满意么？”他微笑着坐在我们对面，周身带着一种只属于成功人士的气质：温和儒雅而又充满活力，运筹帷幄却不咄咄逼人。褪去那些传奇的光环，我们眼前的他似乎只是追求梦想的路上一个耐心的前辈，平和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现在的他，平均每年只有一半左右的时间用在工作上，余下的时候则专心扮演着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角色——就在采访开始之前，他刚刚陪同儿子和女儿参加一个央视举办的活动。他不时带孩子们到各地旅游，因为他们喜欢，他也希望他们能在年轻的时候多看看世界。“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我在柯达干过一阵，因为很喜欢那里的氛围。”他谈起柯达公司在直面经济危机，营业额下降的背景下，对员工的重视丝毫不减，声音依旧充满感情，“但后来公司要求将办公地址迁到上海，我只能拒绝。为什么要去上海？我的妻子和孩子都喜欢北京。家庭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家庭……嗯，我第一次思考人生的意义是在二十三、四岁，收获颇丰。我很高兴自己在还很年轻的时候就确定了一生最重要的七件事……现在，它们依然是我生活的准则。”

　　“首先是教育。”他的语气有些严肃起来，“我相信好的教育是成功和幸福的根本。从基础教育开始——像我在附中六年，学到的、感受到的东西影响了我的一生。”我们借此机会询问他对当前的热议话题——精英教育的看法。“精英教育没什么不好，培养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嘛。世界上不能没有精英！但什么是精英教育？每个人眼中都不一样。我觉得基础教育当中一定要坚持的是培养学生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乐观，正直，自信。”

　　“第二是健康。无论学习，工作还是生活，都离不开健康，对吧？所以要坚持锻炼！”

　　“第三是事业，或者说事业方向(Career Orientation)：一定要看清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事业不仅仅是一份工作，一种机械劳动，而应该是你的热爱和追求。它让你的生命更有意义。”

　　“第四是经济。要有经济自由(Financial Freedom)。这和事业是不一样的。”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用词，“如果说事业是追求，经济自由就是一种保障。还有，一个人的经济状况不仅是和事业，或者说工作收入相关的，成功的理财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第五是社交，宽泛一点说，社会生活。我是喜欢和人交流的，在高中就决定要做跟人打交道的职业……这和天性有关。但无论怎样性格的人，都是社会动物，不可能脱离整个社会的人脉关系网而独立存在；即使存在也不会幸福。只有社会中的人才能更好地创造价值。”

　　“第六是家庭。现在跟你们谈这些可能有点早，但在未来，你的爱人要与你一生相守。经营一个家庭，需要彼此之间的尊重、理解和耐心。还有你的孩子。一个人绝大部分的创造力是在十三岁之前被开发的，大脑的思维能力更早，是六岁左右。一定要关注你的孩子。”

　　“第七是信仰(Spirits/Beliefs)，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我信基督教。但这里所说的信仰，不一定要与宗教有关，而更接近一种个人的坚持吧……使命感，或者人生的执念……”

　　寄语少年，自信走出幸福人生

　　谈到“人生的执念”，不仅他的情绪有些激动，我们也受到了感染。在他的提问下，谈起了一些平日的价值观，理想和对未来的规划。他向来提倡年轻人提早思考、统筹人生，听后颇有些感慨；作为长辈，更作为一位成功的前辈，鼓励我们大胆去想，放手去做……

　　几个小时的采访似乎很快就过去了，不知不觉，窗外已是华灯初上。看似寻常的谈话，因为他不时的妙语点缀而变得意义非凡。站在告别的门口，我们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当车门缓缓关上，他的话仿佛还在我们耳畔回响，关于幸福，关于成功，关于传奇——

　　“真正的幸福绝不排除痛苦。没有挫折的幸福是廉价的幸福……”

　　“‘成功’的哲学定义是‘fulfillment of a goal(目标的实现)’，可事实并不这么简单。是否符合道德，是否对自己和周围的环境产生了积极的影响，这些都是评价成功的标准。”

　　“我总是在强调人生观、价值观，因为对一个人来说，这是你选择的方向，是最根本的选择。对学弟学妹们说些什么？无论何时何地，处在怎样的境遇里，一定要保持正直，乐观，自信……这是人类精神里的闪光点，是伟大的。”

　　“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会成长，会成功，会创造新的、真正的传奇……”

　　他，是曾经的学生领袖，如今的商界奇才。他，坚持信念，把握机遇，即使经受挫折，依然在追求梦想的旅途上越走越远。他，热爱自由却从未盲目，意志坚定却并不冷漠，对家庭，对母校，对每一个所遇之人，每一个途经之处都怀有一片深情。他是传奇般的存在，不仅因为突出的才华和夺目的经历，更因为他在用自己的言行影响、启发着越来越多的人。

　　也许正像他说的，我们每个人都有成为传奇的可能。而附中，是我们的传奇启航的地方。笑容晴朗的年轻水手，从放飞梦想的一刻，踏上征途，义无反顾。记者：王远望 孙宇童

　　注：本文转自人大附中60年校庆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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