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人对卤煮都有一份特殊的情结

2014年04月03日17:50   教育专栏  作者:王硕  

  我曾经接受过一个特别有道理的采访,但里面却有一个特别有道理的问题。这个采访是跟美食记忆相关的,采访的媒体来自北京,发行范围也只是北京而已。所以有一个问题是怎么看待如下几个传说中的美味。其中一个选项就是北新桥卤煮。这个选项如同迎头一棒,我内心当中头一个反应就是“艹”。

  我从来没吃过比北新桥更难吃的卤煮。作为一个北京人,对卤煮是有情节的,这个情节我曾经和一个湖南人分享过,没想到他的结论和我一样,都觉得北京这些下水类的小吃当中,卤煮是最讲究技术含量的,不像炒肝,即使是庆丰和姚记那么难吃的炒肝儿,和真正好吃的炒肝儿也不会差太多,只是在细节上也所差异。从评论体系的角度来讲,其间的差距已经进入了高端美食之细微品味的层次。

  但是卤煮就不一样了,好吃不好吃,基本上用肉眼就能看出来。还是那句话,作为一个北京人,对卤煮是有情节的。于是只要见过卤煮店,我都记忆犹新,都想去试试。

  第一次对北新桥卤煮有印象,是一个球局之后的饭局之后,这句话看起来有点儿绕。简单来说,我先去踢了一场球,然后和一起踢球的朋友去吃了一顿饭,在北新桥卤煮旁边那条胡同里的一个披萨店。踢球的人有这家店的店主,由于我和他刚认识,由于他又和我的朋友是老相识,于是在朋友的带领下,我们自然而然的进了那家饭馆,老板自然而然的也就是没要我们钱。但这顿饭吃的并不痛快,因为席间受到老板娘无数奚落。我心说,都是有里有面儿的人,初次见面,你他妈至于嘛。当然,这话我没说出来,一方面是当时年纪尚小,管谁都叫叔叔,所以尽量压抑自己内心的愤怒,笑脸迎接一切冷嘲热讽,以免挨揍,更以免出门之后老板娘传闲话,占着自己有年纪方面的话语权优势,说我这个小伙子不地道。

  所以在吃了一顿糟心饭之后,除了胡同,准备做13路公共汽车回家的时候,突然在胡同口看见了卤煮二字,情怀所需,就好像是失恋之后立即遇到美女投怀送抱一样,我对北新桥卤煮有了初次的好印象。但那次没吃,忘了原因是什么,但很有可能是因为来车了,13路不好等,不想再等下一辆,所以暂时把它放在了必去饭馆的list当中。

  没过多久,机会来了。有一次等女朋友,就在那个胡同口。到了点儿,女朋友没来,不是跟别人跑了,而是有事儿耽误了。女朋友发短信说要迟到20分钟。于是我就饿了,于是我就走进了北新桥卤煮。要了一碗卤煮。吃了第一口之后,我就疯了。心中默念“艹”。

  接下来我就说说“操他妈妈”的原因是什么。首先,那碗汤不叫卤煮汤。我不止在十个地方强调过,卤煮的汤不是酱豆腐汤,而应该是卤水汤,否则就不能叫卤煮。卤煮卤煮,就应该是卤水煮出来的东西,不是酱豆腐汤子煮出来的东西。但是北新桥卤煮的那碗汤绝对是酱豆腐汤,喝下第一口的时候觉得不对劲儿,之后的每一口,都有一个死人在我眼前浮现,这个死人逝世于清朝康熙年间,丫叫王致和。

  其次,北新桥卤煮用的豆腐不对,豆腐不应该是实心儿的,而应该是空心儿的,里面是气泡形状的那种豆腐,因为这样的话,肉汤才能充分进味儿,让你吃豆腐的时候,感觉嘴里嚼的不是豆腐,而是一块儿肉。要知道,卤煮是给穷人吃的东西,穷人吃不起肉,只能用其他东西代替肉,豆制品是质感上最贴近的一个东西,有肉汤进去,穷人就觉得那是肉,有肉有一切,幸福感也就随之而来。

  再者,肺头是黑的,黑的说明不新鲜,被福尔马林或者火碱泡过,而且至少泡了一个礼拜。新鲜的肺头应该是白色的,最不济也应该是粉色的,如果发红发黑,都不是好肺。北京这边没有南边讲究,南边肉联厂会直接供应白色的肺头,这是宰猪之后三个小时之内冲洗干净的肺。所以江苏那边有白肺汤,北京酱豆腐汤子配福尔马林泡制黑肺头。

  当然,如果要是再挑毛病的话,肠子也有问题。但是想想算了,没必要,得饶人处且饶人,虽然肠子不好,但不至于差到无法容忍的地步,至少比稻香村的肠子靠谱。

  所以当有人说北新桥卤煮好吃的时候,我就会初步判断这个人是一个有病,症状的名字叫做味蕾重度缺失,吃不出好歹。

  这时候有人一定要问,尤其是吃不出好歹的人,他们一定会问:你说哪儿好吃。答案是:没有了!人家不做了,至少一年没见着了。老头儿老太太身体不好,回家养老了,大儿子在机场上班,二儿子在某个链家卖二手房。二儿子前年喝着牛二亲口跟我说,做这行没出息,但我以后要开一个店,就开在北新桥卤煮,操他妈妈,气死他们丫杂种操的。于是他去了房产中介,但是这几年再见到我,基本上就是在问我:海关那边我有关系,有一批走私车,你看看周围朋友有没有要的?原来发誓要“操他妈妈”的豪言壮志也变得扑朔迷离。

  倒是这些年,有个自以为很美的不靠谱女青年跟我说了说北新桥卤煮存在的理由。就是当年半夜两三点从一个营业性消费场所出来的时候,突然想吃一碗卤煮,北新桥卤煮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有一天,当我半夜两点告别了喝大了说爱我的某唱片公司老板之后,只身一人再次走进了北新桥卤煮。这时的北新桥卤煮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除了卤煮,还卖上了回民小吃。而且人挤人,必须和另外三个互不相识的人拼桌,吃饭的时候还必须踩着脚底下的烟头、痰啐、擤鼻涕纸。当我喝下第一口汤的时候,顿时觉得自以为很美的女青年说话太不负责任了,这家店存在的意义并不是卤煮夜归人,而是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所以在第二天,我去了移动营业厅,停用了尾号6553的手机号,换上了高上师赐予那个新号,新号尾号3874。

  最后推荐一首歌,唱歌的人曾经和高上师合作过,这个人叫郑钧。我一直觉得郑钧的《赤裸裸》不是一首情歌,这不是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把妹的典型方式。它似乎更像是一首形容国营饭馆,或者是那种服务特别差、但竟然还会排队、等你终于排上队吃完了之后又觉得没有任何道理的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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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卤煮 小肠陈 老北京卤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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