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被占领了吗?

2014年01月09日10:35   教育专栏  作者:薛涌  

  2014年美国的第一台大戏在元旦那天准时登场,演员们全是名角。这就是由前总统克林顿主持的纽约新市长白思豪的就职典礼。白思豪不仅是纽约二十年来第一任民主党市长,而且属于民主党的左翼。他以压倒优势赢得选举,被视为“占领华尔街运动”的胜利。

  白思豪以“占领华尔街”式的左翼理念竞选,其间不乏对前市长布隆伯格的批评。按照一般的政治常规,从竞选时“打天下”过渡到执政时“坐天下”,意味着煽情阶段已经成为过去,面临实际的治理问题,当选者会把激进的标语口号温和化。就职典礼往往是这个转型的开始。

  然而,白思豪的就职典礼却见不到一点温和化的迹象,仿佛真是对华尔街的占领。他在就职演讲中频频指出:“伟大的梦想不是少数特权阶层的奢侈品”,“纽约不是1%富人的独有领地”。他还相当具体地重申其政策细节:“那些一年挣了50到100万美元的人,每年将多缴973美元的税金。一天还不到三美元!”他要通过给富人加税来支持纽约的免费幼儿园。

  不过,白思豪和克林顿一样,还保持着传统的政治文明礼仪,都对坐在一旁面色郁闷的卸任市长布隆伯格表示感谢。可惜,其他一些致辞人则火药味十足。其中纽约新任的公共辩护师LetitiaJames呼吁政府多关心那些饥寒交迫的孩子,别把心思总放在兴建新的体育场、给豪华公寓税收优惠上面。其实就是不指名地攻击布隆伯格的具体政策。站在她身边牵着她手的,是一位年仅12岁的无家可归女孩儿Dasani,被用来作政治秀。

  这位Dasani,最近成为美国媒体的焦点。《纽约时报》在2013年12月发表了五篇共计2.8万字的连载,追踪她和她的家庭的经历。她是一对拖着一堆孩子的无家可归夫妇的女儿,虽然性格坚强,聪明能干,但总是跟着家庭在城市中被赶来赶去,往往生活刚有些起色就又坠入深渊。整个连载写得催人泪下,对纽约无家可归者中心的管理混乱和冷酷无情进行了深描。同时,布隆伯格也被刻画为一位高高在上、兴趣怪癖的土豪市长。他那个从来不用的豪华市长官邸,也被用来和无家可归者的惨境进行对比。

  连载一经刊出就引起轰动。《纽约时报》发表社论,强调贫困问题成为近年来纽约繁荣中被忽视的死角。布隆伯格的两位代理市长,则马上在《华尔街日报》发表文章,对《纽约时报》的报道予以反驳。他们指出,2011年11月,一位不堪家暴的妇女带着自己的四个孩子出走。她没钱、没工作、无家可归。正是纽约的无家可归者中心收容了她,并对之进行职业培训,现在已经找到工作,并用自己的钱租了房子。她是纽约的33.5万个前无家可归者之一。他们每个人背后都有着很震撼的故事。但怎么能拿一个家庭的例子来概括全部?两位代理市长随即拿出具体数据:2012年,纽约市的扶贫开支是92亿美元,比布隆伯格就任那年增加了83%。其中9.81亿用于无家可归者服务。布隆伯格还拿出3.2亿自己的钱来救助穷人。在他的任上,纽约市新建和翻修了17.5万套保障房,90万市民从救济系统走上了工作岗位。在过去12年,全美的贫困率上涨了28%,但纽约市的贫困率则没有上涨。事实上,自2005年以来,纽约的无家可归者人数下降了28%。在美国,没有一个城市能象纽约那样拿出如此巨大的资源和贫困进行斗争,也没有一个市长能象布隆伯格那样对这个问题有如此之大的个人投入!

  《纽约时报》对于这场媒体硝烟最终吹到就职典礼上来,似乎有些看不过去,恐怕也觉得自己对布隆伯格有欠公道,于是在1月3日特别发表社论,批评那些在就职典礼上攻击布隆伯格的人,称布隆伯格本人并非卡通画上那种镀金时代的大款。新市长面临的挑战不是怎么清算过去,而是怎么面向未来。

  所有这些争议,如果仅仅限于就职典礼上的政治文明礼貌的话,那么就如同历史长河中的一个小水花,过几天就没有人会记得。然而,火药味十足的就职典礼,恐怕是更深刻的政治潜流的一部分。元旦这天可能仅仅是一场大戏的开场。

  这一政治潜流,有两个特别值得一提的面向。第一,美国贫富分化日益严重,民愤汹汹,导致政治左翼化。在过去几年,茶党和占领华尔街运动,分别代表着保守主义和自由派两方的草根运动。茶党很快成为共和党政治中举足轻重的力量,许多茶党政治家被选入国会。一些保守派人士立即弹冠相庆,宣称茶党所代表的右翼草根运动更能表达大多数美国人的心声,也更尊重和平、民主的政治程序。相比之下,“占领华尔街”则是少数激进主义者的闹事。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张无法获得大多数美国人民的支持、无法通过选举来实现自己的政治诉求,进而不惜破坏公共秩序、通过极端手段作秀而引起人们的注意,最终只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街头政治。可惜,这样的判断似乎属于高兴得太早。茶党的第一个受害者,恐怕是温和派的共和党人。这些温和派在本党的各种预选中受到茶党的打击而纷纷落马,使共和党越来越偏激,也越来越不人气。而“占领华尔街”运动,则把白思豪这样的代理人推上举足轻重的位置。

  第二,纽约在最近十几年,在城市复兴中一马当先。布隆伯格这样的铁腕市长功不可没。但是,繁荣的城市如何避免成为自己的“成功的受害者”?这不仅是纽约的问题,也是二十一世纪城市化的普遍问题。一个城市的成功,会创造一系列高端的工作,吸引一大批高薪人才。这些高收入阶层的涌入,必然推高房价,使中下层的居民感到巨大的压力,使他们觉得自己不是繁荣的受益者,而是受害者;原来住得起的地方,现在住不起了。这个问题布隆伯格没有解决,难道白思豪就能解决?对此,左翼的《纽约时报》也无信心,所以才呼吁大家“向前看”,把心思转到治理上来。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立场。)

文章关键词: 纽约 华尔街 白思豪 占领华尔街

分享到:
保存  |  打印  |  关闭

推荐阅读

热文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