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萧春雷摄影：杨抒怀审阅：钟叔河 任大猛
长沙乐巢酒吧里正在举行主题派对的女人们。
湘江边的朱张渡口。840多年前，理学大[微博]师朱熹和张栻由此渡口往返于湘江两岸讲学，把湖湘理学发展至高峰。
辛亥革命领导人黄兴的雕像矗立在长沙最繁华的步行街上，他身上的信仰、激情、血性、劲悍、坚韧、力行等湖湘精神与身后密集的时尚门店所崇尚的消费主义，形成强烈反差。
或许因为我不看电视，反应比较迟钝。询问身边的同事：长沙最有名的是什么？回答：芒果台。我在百度搜索“湖南”两字，后面自动跳出一堆“卫视”。我这才意识到，“湖南卫视”已经成为当下湖南最著名的“特产”。
作为一家地方电视台，在短短十多年里，所播出的综艺节目“快乐大本营”、“快乐女声”等横扫全国荧屏，的确十分成功。全国各地的观众，每到晚间，猫一样蜷缩在电视机前，牢牢锁定内陆地区一个中等城市的频道。这些节目定位为“快乐中国”，不涉时政、民生，一味开心搞笑。湖南长沙，在中国人眼里，从前是革命策源地，如今变成了娱乐策源地。
我没有厚诬长沙。查相关新闻：2009年12月，长沙市政府宣布，将把长沙打造成中国娱乐之都和国际文化名城；2013年，长沙市政府提出打造“快乐长沙”的城市新形象。“娱乐”与“快乐”，是长沙市政府最偏爱的两个关键词。
一座城市相信快乐是最高的价值，最终会得到它。据《长沙晚报》报道，自2007年开始的“中国最具幸福感城市”的年度评选中，长沙已经连续五次入围，2012年更因市民幸福感指数最高分获得“中国最具幸福感城市最高荣誉大奖”。至少，长沙人相信自己是中国最快乐、最幸福的一族。我想到了所谓的长沙精神：“心忧天下，敢为人先。”这是1995年10万长沙市民走上街头投票，选出来的长沙精神。其中“心忧天下”出自湘人左宗棠自撰的联语“身无半亩，心忧天下”；也与范仲淹为湖南岳阳楼写下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有关。
充满讽刺意味的是，十几年后，部分长沙人就变成了幸福的小市民，先天下之乐而乐了。
在长沙采访，许多人告诉我，湖南卫视的成功得益于一个关键人物的先见之明：上世纪末，湖南广电局局长魏文彬率先确立了娱乐亲民的方向，湖南卫视才得以一花独秀，领跑全国。我很想对他进行采访，问问他，作为娱乐文化的主要推手，他以一人之力，将一座政治城市改变为娱乐之都，有何感想。魏文彬如今已是省政协副主席了，看到我转发去的采访提纲，没有接受采访，称他不同意长沙是娱乐之都的说法。
我没有意识到，即使在娱乐之都，“娱乐”也不是人们喜欢的字眼，因此屡屡犯错。奇志与大兵合作的相声曾经风靡长沙，是本土娱乐文化的代表，在预约大兵采访时，也是因一句“娱乐人物”就被拒绝了。我有种感觉，即使那些推动长沙转身的功臣，也未必以“娱乐”为荣。
虽然没有采访到魏文彬先生，但我读过2007年5月《青年周末》对他做的一个专访，这位局长说：“湖南卫视发扬‘心忧天下，敢为人先’的精神，以快乐立台，事实证明，我们走对了，绝大多数人民群众是需要快乐的，是能够快乐的，是想快乐的。你不觉得，湖南卫视的‘先天下之乐而乐’其实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另一种表现么？”
他对名言的解读别具一格，不知版权所有人范仲淹与左宗棠是否认可？我看见了长沙仓促转身。一座质朴、血性和光荣的城市，刹那间变换了一副面孔，轻松逗乐、嘻嘻哈哈、小富即安。长沙人失去理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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