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我们对你们寄予的厚望,就算你们觉得它们不可能实现,也要记住,它们至关重要,是你们人生的北极星,会指引你们到达对自己和世界都有意义的彼岸。你们生活的意义要由你们自己创造。
这所备受尊崇的学校历来好学求知,所以你们期待我的演讲能传授永恒的智慧。我站在这个讲坛上,穿得像个清教徒牧师——这身打扮也许会把很多我的前任吓坏,还可能会让其中一些人重新投身于消灭女巫的事业中去,让英克利斯和考特恩父子出现在如今的“泡沫派对”上。但现在,我在台上,你们在底下,这是一个属于真理、追求真理的时刻。
你们已经求学四年,而我当校长还不到一年;你们认识三任校长,我只认识一个班的大四学生。所以,智慧从何谈起呢?也许你们才是应该传授智慧的人。或许我们可以互换一下角色,用哈佛法学院教授们随机点名提问的方式,让我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回答你们的问题。
让我们把这个毕业典礼想象成一个问答式环节,你们是提问者。“福斯特校长,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在哈佛苦读四年是为了什么?福斯特校长,从你四十年前大学毕业到现在,你肯定学到了不少东西吧?”四十年了。我可以大声承认这个时间,因为我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当然包括我获得布尔茅尔学位的年份——现在好像都能公开查到。但请注意,当时我在班里还算岁数小的。
可以这么说,在过去的一年里,你们一直在提出问题让我回答,只不过你们把提问范围限定得比较小。我也一直在思考应该怎样回答,还有你们提问的动机,这是我更感兴趣的。
其实,从我与校委会见面时起,就一直被问到这些问题,当时是2007年冬天,我的任命才宣布不久。此后日渐频繁,我在柯克兰楼吃午饭,我在莱弗里特楼吃晚饭,在我专门会见学生的工作时段,甚至我在国外遇见毕业生的时候,都会被问到这些问题。你们问我的第一件事不是问课程,不是教师辅导,不是教师的联系方式,也不是学生学习生活的空间。实际上,甚至不是酒精限制政策。你们反复问我的是:“为什么我们很多人都去了华尔街?为什么我们哈佛毕业生中,有那么多人进入金融、咨询行业和投资银行?”
要思考并回答这个问题,有很多方式。比如威利-萨顿式的。当他被问及为什么要抢银行时,他回答:“因为那儿有钱。”你们中很多人都在经济学课上见过克劳迪娅-戈尔丁和拉里-卡茨两位教授,根据他们从70年代以来对学生择业的研究,得出的结论大同小异。他们发现,值得注意的是,虽然金融行业有极高的金钱回报,还是有很多学生选择了其它工作。
确实如此,你们中有37个人已经和“为美国而教”签约;有一个会去跳探戈,去阿根廷研究舞蹈疗法;还有一个将投身于肯尼亚的农业发展;一个拿了数学荣誉学位的人要去研究诗歌;另一个要去美国空军受训当飞行员;还有一个要与乳癌作斗争。你们中有很多人会去读法律、医学、或其他研究生。但是,绝大多数人选择了金融和咨询,这与戈尔丁和卡茨的调查结果不谋而合。《克里姆森报》对去年的毕业班作了调查,结果表明,参加工作的人中,58%的男生和43%的女生做出了上述选择。虽然今年经济不景气,这个数字还是达到了39%。
高额的薪水、几乎难以拒绝的招聘方、能与朋友一起在纽约工作、享受生活,以及有趣的工作——有很多种理由可以解释这些选择。你们中的一些人本来就决定过这样子的生活,至少在一两年之内是这样。另一些人则认为先要利己才能利人。但是,你们还是问我,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在某种程度上,我觉得自己更关心的是你们为什么问这些问题,而不是给出答案。如果戈尔丁和卡茨教授的结论是正确的;如果金融行业的确就是“理性的选择”,那么你们为什么还是不停地问我这个问题呢?为什么这个看似理性的选择,会让你们许多人觉得难以理解、不尽合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是出于被迫或必须,而非自愿呢?为什么这个问题会困扰你们这么多人呢?
我认为,你们问我的其实是生活的意义,只不过你们提出的问题是经过伪装的——提问角度是高级职业选择中可观察、可度量的现象,而不是抽象的、难以理解的、令人尴尬的形而上学范畴。“生活的意义”——是个大大的问题——又是老生常谈——把它看成蒙提派森的某部电影的讽刺标题或者某一集《辛普森一家》的主题就容易回答,但是当作蕴含严肃意义的话题就把问题复杂化了。
但是,暂时抛开我们哈佛人自以为是的圆滑、沉着和无懈可击,试着探寻一下你们问题的答案。
我认为,你们之所以担心,是因为你们不想自己的生活只是传统意义上的成功,而且还要有意义。但你们又不知道如何协调这两个目标。你们不知道在一家有着金字招牌的公司里干着一份起薪丰厚的工作,加上可以预见的未来的财富,是否能满足你们的内心。
你们为什么担心?这多少是我们学校的错。从一进校门,我们就告诉你们,你们会成为对未来负责的领袖,你们是最优秀、最聪明的是我们的依靠,你们会改变整个世界。我们对你们寄予厚望,反而成了你们的负担。其实,你们已经取得了非凡的成绩:你们参与各种课外活动,表现出服务精神;你们大力提倡可持续发展,透露出你们对这个星球未来的关注;你们积极参与今年的总统竞选,为美国政治注入了新的活力。
而现在,你们中有许多人不知道如何把以上这些成绩与择业结合起来。是否一定要在有利益的工作和有意义的工作之间做出抉择?如果必须选择,你们会选哪个?有没有可能两者兼得呢?
你们问我和问自己的是一些最根本的问题:关于价值、关于试图调和有潜在冲突的东西、关于对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认识。你们正处在一个转变的时刻,需要做出抉择。只能选一个选项——工作、职业、读研[微博]——都意味着要放弃其他选项。每一个决定都意味着有得有失——一扇门打开了,另一扇却关上了。你们问我的问题差不多就是这样——关于舍弃的人生道路。
金融业、华尔街和“招聘”已经变成了这个两难困境的标志,代表着一系列问题,其意义要远比选择一条职业道路宽广和深刻。某种意义上,这些是你们所有人早晚都会遇到的问题——当你从医学院毕业并选择专业方向——是选全科家庭医生还是选皮肤科医生;当你获得法学学位之后,要选择是去一家公司工作,还是做公共辩护律师;当你在“为美国而教”进修两年以后,要决定是否继续从事教育。你们担心,是因为你们既想活得有意义,又想活得成功;你们清楚,你们所受的教育是让你们不仅为自己,为自己的舒适和满足,更要为你们身边的世界创造价值。而现在,你们必须想出一个方法,去实现这一目标。
我认为,你们之所以担心,还有另一个原因——和第一个原因有关,但又不完全相同。那就是,你们想过得幸福。你们趋之若鹜地选修“积极心理学”——心理学1504和“幸福的科学”,想找到秘诀。但我们怎样才能找到幸福呢?我可以给出一个鼓舞人心的答案:长大。调查表明,年长的人,比如我这个岁数的人,幸福感比年轻人更强。不过,你们可能不愿意等待。
我听过你们谈论面临的种种选择,所以我知道你们对成功和幸福的关系感到烦恼,或者更准确地说,如何定义成功,才能使之产生并包含真正的幸福,而不只是金钱和名望。你们担心经济回报最多的选择,可能不是最有意义或最令人满意的。但你们想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样生存,不论是作为艺术家、演员、公务员[微博]还是高中老师?你们要怎样找到一条通向新闻业的道路?在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完成了研究生学业和论文,你们会找到英语教授的工作吗?
答案是:只有试过了才知道。但是,不论是绘画、生物还是金融,如果你不去尝试做你喜欢的事;如果你不去追求你认为最有意义的东西,你会后悔的。人生之路很长,总有时间去实施备选方案,但不要一开始就退而求其次。
我将其称为择业停车位理论,几十年来一直在与同学们分享。不要因为觉得肯定没有停车位了,就把车停在距离目的地20个街区远的地方。直接去你想去的地方,如果车位已满,再绕回来。
你们可能喜欢投行、金融或咨询,它可能就是你的最佳选择。也许你们和我在柯克兰楼吃午饭时遇到的那个大四学生一样,她刚从西海岸一家知名咨询公司面试回来。她问:“我为什么要做这行?我讨厌坐飞机,我不喜欢住酒店,我不会喜欢这个工作的。”那就找个你喜欢的工作。要是你在醒着的时间里超过一半都在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是很难感到幸福的。
但是,最最重要的是,你们问问题,既是在问我,更是在问你们自己。你们在选择道路,同时又质疑自己的选择。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只是不知确定自己所选的路对不对。这是最好的消息。这也是,我希望,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的错。关注你的生活,对其进行反思,思考怎样才能好好地生活,想想怎样对社会有用:这些也许就是人文教育传授给你们的最宝贵的东西。
人文教育要求你们自觉地生活,赋予你寻找和定义所做之事的内在意义的能力。它使你学会自我分析和评判,让你从容把握自己的生活,并掌控其发展路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人文”才是名副其实的liberare ——自由。它们赋予你开展行动、发现事物意义和作出选择的能力。通向有意义、幸福生活的必由之路是让自己为之努力奋斗。不要停歇。随时准备着改变方向。记住我们对你们寄予的厚望,就算你们觉得它们不可能实现,也要记住,它们至关重要,是你们人生的北极星,会指引你们到达对自己和世界都有意义的彼岸。你们生活的意义要由你们自己创造。
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们会变成什么样子。一定要经常回来,告诉我们过得如何。(本文为哈佛校长Drew Gilpin Faust给2008年本科毕业生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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