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北京 不一样的开端

　　“穷爸爸”与“富爸爸”

　　站在北京西三环的高楼上，陈欣眺望着夜北京的车水马龙、万家灯火。不过，目之所及，没有一盏灯光是等候她的。等候她的是横跨地铁30站、东五环之外一间暂时的出租屋。

　　这个好强的湖北姑娘来北京已经6年了，像所有普通家庭、个人努力的年轻人一样，她以优秀的成绩本科毕业。不甘平庸的她选择到国外读精算，2009年回到国内一家证券公司。

　　这也许是一个励志故事，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负笈北京，勤奋读书，出国深造，最终成了一名月薪5000元的白领。事实上，在周围邻居教育孩子的秘籍上，她的成功被一遍遍复述。

　　然而，老家的亲戚朋友们却并不知道陈欣在北京所经历的苦恼。目前，她还只是公司的一名普通业务员，周围的同事也不乏海归，其中更有不少人家人就在金融系统工作，他们在客户间游走就像串亲戚般自如熟练。面对期望与现实的鸿沟，陈欣的骄傲似乎不堪一击。

　　在一次约见客户时，她碰到了另一家理财公司的同行，大学同班同学刘文娟。刘文娟是班里很难让人记住的女孩，因为她一切都太普通，长相普通，成绩普通，似乎永远游离于班级主流之外。

　　不过，这次刘文娟有了让陈欣刮目相看的理由。在毕业的几年间，依靠身为某局干部的父母支持，刘文娟已经拥有了房子和车子，每个月的净收入6000元全部花在自己身上，生活逍遥自在。而且比自己早工作两年的刘文娟现在已经成为了客户经理，在工作上也显得比自己游刃有余。

　　“刚进大学时，为了不落于人后，我拼命学习、规划职业，没想到兜了一大圈……”陈欣难掩自己的伤心和失望。

　　刘文娟和陈欣的细小差别在毕业后被放大，两人的位置也调了个。

　　幸福指数

　　同班的男孩吴青也没有显赫的身世，但他清楚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像我这样的普通孩子，必须找到好的靠山。”找工作时，他只投大国企，对同班同学仰慕已久的外企他一个都没投。

　　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如愿以偿进入了在北京的某大国企。月薪4000元，但单位福利好得让他不敢相信，“基本上自己没有花钱的地方”。每逢节假日、运动会都会发些购物卡、旅游卡，再加上年终奖，年薪竟然达到20万元。

　　不过，同学中最安逸的当属考上某部委的周默，这个农村孩子知道唯有工作是改变他命运的机会，大学四年里有两年被他用来复习公务员考试。在毕业当年的公务员考试中，他被某部委录取。

　　虽然工资不高，但公务员工作让他在老家赚足了面子，就连父母在村里说话腰杆儿都硬了。工作几年里他迅速发福，公务员良好的福利，稳定的生活让他成为同学中幸福感最高的一个。

　　周默最让大家羡慕的一点是，公务员仍保留着购买政策房的权利，虽然只有北京二环内60平方米的老房子，但只需30万元，而同时的市价已经不止3倍。

　　“虽然我工资低，但是算上房子的优惠，我每年赚得比我们班工资最高的同学还高。”周默坦陈，在一没背景、二没人脉的情况下，公务员是他在这个城市生存下来的最快通道。

　　江苏卫视与零点研究咨询集团今年发布的《2009幸福指数调查报告》中显示，公务员的职业优势给他们的家庭、婚姻生活带来诸多好处，公务员在家庭、婚姻方面的幸福感体验尤其显著。

　　北京人看外地

　　钱钟书在《围城》里说“城外的想冲进去，城里的人却想逃出去。”李婷非常认可这句话。对于土生土长的北京孩子来说，这里的压力已经让他们喘不过气了。

　　北京女孩李婷，父母普通，学历普通，是个社区工作者。她生活节俭，单位离家很近，平时外出吃饭、购物、通讯费等加起来月消费只有500~700元，几乎从来不用什么化妆品，自称是个“抠抠族”。除去开销，工资基本用于储蓄。

　　节俭和勤奋并没有让她得到快乐，她感到职业前途并不明朗，“异地恋让我一度想到男友工作的城市成都，那边生活比较安逸。”“我想如果自己不是北京人，我应该会离开的。”

　　同样想离开的，还有一家IT公司的客服工程师张晓。他和父母住在丰台区一个不到70平方米的老房里。

　　“我每个月收入也就3000多元，每天至少接50个客户电话，不少同事都得了咽炎，但我们轻易不敢请假。”让张晓更加困惑的是，周围的同事纷纷离职，大家觉得工作又累又没有发展空间，这让张晓的心也忐忑起来：“IT客服的工作门槛并不高，换工作也是从一个公司跳到另一个公司做客服，即便升到主管也没什么大的福利。”

　　“北京的生活压力太大了！”这个北京男人感慨，外地人总觉得北京人多好，但他们并不知道，北京一般家庭孩子的生活压力也不比外地学生少，因为外地毕业生混不下去了还可以回老家。“但我们回哪？躲都没处躲！”

　　现在的张晓正在考虑到广西创业，他希望可以在一个竞争稍小的城市打拼一番，在广西他也许反而有能力让家人过得更好。

　　人生竞争是长跑

　　陈晨的大学是北京一所普通一类本科，校内的北京学生和外地学生各占一半。他所在的四人宿舍就是一个缩影，北京的时淳和张为父母分别是医疗系统的高层和政府干部；内蒙古的赵巍巍和江西的陈晨则来自普通家庭。

　　屋里很热，陈晨觉得自己仿佛还没入睡，闹钟就已经响了。浑身都是汗，7月闷热的夜晚让他难以入眠。

　　陈晨和女朋友都是江西萍乡人，两个人大学毕业后就合租在安贞桥。陈晨在一家新闻网站做编辑，每天不到六点就要爬起来赶地铁上班，有时候赶上重大节日或新闻事件，白夜班颠倒，他干脆睡在办公室。陈晨的女朋友小吴在一家英语培训机构做助教，两个人每月合起来5000多元的收入，除去3000多元的房租，生活已经相当节俭。

　　然而毕业不到两年，两人感情刚刚稳定下来，小吴就被家里催着结婚，他们对陈晨并不满意，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找一个条件好的男孩尽快安定下来。为了安抚家里的情绪，小吴这两天请假回了老家。

　　经过几个晚上的思量，陈晨决定先攒点钱在萍乡老家买个房子，稳住小吴的家人，自己留在北京多奋斗几年，等到奔的差不多了，就回老家找个新工作结婚，离开北京这个让他看不到希望的城市。

　　他没有急着打电话告诉小吴自己的想法，而是决定等她从老家回来当面说。早班的地铁拥挤不堪，他全无心思顾及那些紧贴着他的人，只是在心里揣摩小吴会不会认可他的计划。

　　就在陈晨围着工作和女朋友团团转的时候，室友张为换上了一双刚从意大利买来的绿色皮靴。他和室友时淳约了见面吃饭。

　　张为喜欢旅游，也喜欢收集时尚鞋子，目前任职于国内一家知名服装企业。不用过多考虑吃穿住用行，他超过一万元的月薪完全由自己自由支配。

　　由于父母都在医疗系统，毕业后时淳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医药领域，在国药集团做销售的他已经成了一名客户经理。两个人以前见面还常聊大学轶事，现在他们的话题重心已经转移到股票、房子的投资上。

　　他们的谈话已经很少提到还在北京的陈晨，早已回到内蒙古的巍子也已经淡出了他们的视线。

　　巍子本来不想走，但是他工作找的一直不理想，后来老家内蒙古有个不错的机会，他还是回去了。

　　中国人民大学劳动人事学院副教授文跃然说，一些年轻人逃离北上广是种理性的选择。因为在北京等一线城市虽然总体机会多，配套设施好，但是人才也相对集中，人均机会相对变少。文跃然认为，这是必然的趋势，去二三线城市也能淘金，因为中国目前地域差距还很大。

　　他认为，年轻人有父母帮衬，起点可能高一些，但也不能高兴得过早。人生的竞争是长跑，如果拥有资源没有好好运用，最终也会遭到淘汰，“最核心的竞争力，还是自己有没有能力”。

　　(应被采访者要求，以上人员均为化名)

　　实习生 唐晨 本报记者 王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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