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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我就要我》 第四章(1)

http://www.sina.com.cn 2003/10/13 16:05  新浪教育

  

第四章

  

第一节

  N城火车站广场上。

  淼淼走在从火车站到汽车站之间光洁的路面上。天空像扯了一幕灰纱,眼前是一道疏织的雨帘。身后的火车拉响一声启动前的汽笛,急匆匆地离开了这座罩在雨幕里的小城。

  淼淼仰头看看,撑在头顶的小伞是翠绿翠绿的颜色,砸在上面的水珠一不小心滚落下来。春风化雨中,远远望去,像一面荷叶。

  她顿时觉得这次去K市找田野是一个很大的错误。自己像一只无事生非的石块儿,硬是在平静如镜的人生水面上激起让别人痛苦的旋涡。

  又乘了一个多小时的汽车,淼淼回到老城区的一个中学里。站在那里南望,是连绵不断的幽青色大山,灰色的阴云笼罩在山脊的上空,像一团散在清水里正不断扩散稀释的墨汁,不停地游动着。学校的东侧是一带断断续续绵延百米的破落古城墙,随着雨幕的渐渐变密,它像一条狼牙锯齿的溃败的大堤,谁能想到这是一座战国时代名城给后人遗留下来的城墙——萌发的星星点点翡翠般绿蕊附在城墙壁上;上面,三棵五棵,十棵八棵,光秃秃的小树稀落地长在枯黄的杂草中间,谁家的小狮子狗站在沿上,仰首接着雨点,时不时吠上两声。

  学校所在的地面倒较为平坦,和镇政府同在的街道宽而直,雨水“刷刷”地冲洗着。

  郑一凡胳膊叉在胸前,站在窗户旁,望着远处那不堪清晰的山峦,心虑重重。上面又发出通知,正在实行的素质教育模式方案暂停实施。

  学校所属的老城区教委,五个月前接到市教育局的意思,有意在本区实施新的素质教育方案:义务教育阶段废除所有考试,小学部全天上课5个小时,不得布置家庭作业。那段时间“素质教育”在全国各种媒体被炒得沸沸扬扬。甚至迫不及待地把外国教育中的糟粕部分也介绍进来。

  郑一凡当即向教育局局长森文镜提出反驳意见:“我认为这行不通。”森文镜和郑一凡当年在N城第一高中是有名的两大才子,个人关系也很融洽。

  “上面有意把你们学校作为首批试点。老城区区政府也大力支持。总不能做素质教育的绊脚石吧。”森文镜在办公椅上向郑一凡掷来一根烟。

  “搞得这么急,也不知道他们把素质教育到底是什么东西搞清楚了没有。特别在初高中这一环节,有高考存在,高中有重点和非重点的区别,这些东西根本行不通,升学率搞不上去,谁去负责?要搞你那套所谓的‘素质教育’你到别的学校搞去。我再说一遍,搞素质教育必须得把城市图书馆、博物馆、少年宫这一些基础的教育设施搞好——我郑一凡可以和你打个赌,到时候我赢了咱们两个的位置换换,你敢不敢?”郑一凡半开玩笑说。

  “老郑,让我把这个道理给你讲清楚——你看,这路我们没走过,刚开始肯定会不适应。不试一试,先往上面人的头上泼凉水总也行不通吧?行,郑一凡,你说咱换换,那你就做这个教育局局长芝麻大点的小官,你说,要是你,你怎么办?”森文镜笑着说。

  郑一凡很不情愿接受了。不过他至始至终都认为这样的皮毛之举与事无用。可具体到怎么办?怎么改这个30年前就开始反抗时代的弄潮儿也不得不摇起他那已有些许白发的头颅,虽然他清楚地知道我们的教育已经到了不改不可的地步。但有一点他是肯定的,那就是教师的素质必须得高,起码得受过正统的高等教育。

  他看到张淼淼从校门进来,折向西边的教师住宿区。

  张淼淼应该算一个。

  新的方案刚开始实施就有家长不理解。有的开着汽车,有的骑了自行车,更多的是踮着两条腿来到学校,“我们掏钱让孩子来学习,放学那么早干啥?”

  “学校不考试不布置作业还叫学校?”

  家长们的担心不无多余,郑一凡走在街上,见到网吧游艺厅的生意更加红火。看到校长的同学就像做贼一样躲进小胡同,溜之大吉。

  网吧的老板见郑一凡的出现影响了自己的财源,就黑着脸说:“家里没啥玩,又不像北京城里,学习累了去爬爬长城,转转故宫,他们不来我这儿长长见识还能去哪儿?!”这老板之所以敢当着郑校长的面儿这么说是因为他的儿子今年去青岛上足球学校去了。

  五个月后又下了这样一个截然相反的通知,这让郑一凡犯了难。那些家长再问怎么解释?面子上的问题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怎么样把孩子们玩散的心收回来,还得让他们服服气气。

  教导主任岳英老师推门进来,凑近郑一凡的耳朵,“那事你怎么不给我说说?”

  “什么事?”郑一凡还没从刚才的思绪中走出来。

  “淼淼去K市的事儿。”

  “哦,她请过假就走了,再说……”

  “她刚才回来了我才知道。要是在前天她走时你就给我说说,让刘飞和他一起去,多好。”

  “是好,可你也得看人家淼淼的态度,总不能……”

  “老郑,年轻人的事,总得撮合嘛,你说是不是?”岳老师一副很遗憾的样子。淼淼见门开着,身子侧了进来,“郑校长——岳主任也在。郑校长,我回来了。耽误了半天。”

  “没事。哦,淼淼,这次检查怎么说的?”郑问。

  “还是老样子,可能是上学期多少累了点吧。”上学期初三的许多英语教师全体进修培训,牵涉到升高中,不能耽误课程,但学校教师缺,有水平的教师更缺,郑一凡不得已只得把教二年级的张淼淼老师换上来。

  “都怪我,你的病,是不能耽搁的。”

  “不是,郑校长,全赖我身子娇病。”

  “淼淼,你一个人去K市的?怎么不给我说说,刘飞和你一起去,照应着多好。”岳老师牵着淼淼的手说。

  “岳主任,我……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不用麻烦的。”

  淼淼也知道岳主任平时是干脆利落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自己的照顾也可以说是想到做到。上个星期还给自己买了一双皮鞋,硬是送过来,不好不要。到最后托郑校长把一百块钱给了岳主任。

  可是一涉及到她的儿子刘飞和自己的关系时,她就变得婆婆妈妈起来。

  淼淼不接受这件事,并不是因为刘飞本人有病。刘飞有间歇性的精神病,正常的时候是一个腼腆得像小姑娘的大小伙子,在区政府院儿里由老师傅带着当园丁。以前的几门婚事,几乎新娘就要娶入洞房了,可人家一知道他的情况就拍屁股走了人。淼淼自己也有病。说实在话。淼淼自己好好想想,不但不讨厌刘飞,反而是对他印象还不错,很同情他的处境。可是岳主任硬是把两个人往一块撮合,她只是看在两个人都有病这个份上,而且两个人的病都是不治的。淼淼非常清楚她的心理。

  “郑校长,我还有点事,得出去一趟。”淼淼说。

  郑一凡的办公室里留下岳英在和他算上个星期关于那双皮鞋的旧账,“老郑,教学上的事儿你挺明白的。遇见这事你怎么就糊涂了?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把淼淼那一百块钱接在手里。”

  “岳老师……你……人家淼淼……”郑一凡碰见这种事算是真正棘了手。

  淼淼回到住处,提了一只黑色的大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只毛毛狗,是在K市时买的。她要去街上大哥康邵的理发店,把这礼物送给他三岁的儿子康波。康邵是淼淼的亲生父亲康得志的哥哥的儿子。大哥康邵和嫂子吴雅芳对她是百般呵护,拿她当亲妹妹看。

  到了一家招牌上写着“雅芳发廊”的小店前,淼淼见大哥正给人理发,嫂子在逗康波玩。康邵从镜子里面看到了她,转过身,“淼淼,你来……”他话还没说完,电动褪剪下面“哎呀”一声,原来是那玩意儿把客人的头发夹住了。

  “哎,真对不住你。”

  淼淼也禁不住掩嘴笑起来。

  康波还不会说多少话,见姑姑来了,就咯咯地笑起来,张着双手往门外扑。

  “你看姑姑给你捎的啥?”小康波看到毛毛狗,笑得更开心了。嫂子雅芳过来扶住站不太稳的小康波,“快叫姑姑。”小康波两片小嘴唇儿吐着吐沫星子,“不不,不不……”不厌其烦叫着。

  “淼淼,你去哪了?”康邵问。

  “K市。”

  “干啥——又是看病?”

  “……是……”

  “我们康家什么都没给你,就给你留了这一身难缠的病。我二叔他不是人!”康邵当着顾客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哥,你别说了,我不认识他!”淼淼楞着眼睛盯着一地的头发丝儿。

  雨就像一根根刺人的头发丝纷纷乱乱无声落在灰色的大街上。

  从大哥的理发店出来淼淼拐进一个电话厅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再走进一家专卖马兰拉面的饭店里,淼淼吃了一碗儿可口的拉面……

  她回到校门口时,透过淅沥的雨点望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她眼睛被雨水打得湿湿的,看什么东西都雾蒙蒙,但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没打伞。竟不打伞,总要有什么急事吧?她这样寻思到。

  “喂,你用伞吗?”

  一个男子转过头,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姑娘背后那团大山的轮廓。待淼淼走近,他抹一把湿淋淋的脸,这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致:那黛色的大山,就像特设的底色,泛着一层朦胧的青色雾气。近处,小雨滴跌落在一顶白底儿蓝格儿的伞上,快乐地跳动着,伞下是一张清纯可爱的粉色脸庞,眼睛在长而湿的睫毛间迷离着。白皙的脖颈,一注细细的水流从髯角向那儿流动,浸湿了一件剪裁得体的碎花儿上衣。两只玲珑的小脚因为被男子看得不自在而在水里扭动着。

  男人眨了眨被雨水模糊的双眼,像是在欣赏一副别有情致的写意画。

  淼淼见这人浑身湿淋淋的像进过水槽,还张着两腿傻傻地看自己,“是你?”

  “怎么会是你?”男子几乎同时发出惊喜。

  “你不用伞吗?”

  两个人都没想到连连的偶然相遇原来是预示着一个必然的相逢。

  两个人撑着一把伞,走在雨里。

  “哎?你不是还有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吗?背不动扔了?”声音像一串风铃。

  “放街口同学那儿了。”

  “哪儿?”

  “吴雅芳那儿。”

  “我嫂子那儿。”

  “你嫂子?”

  “一会儿你得换衣服呀。”

  “换我爸的。”

  “你爸?”

  “郑一凡”

  “你叫郑之筠?“

  “你咋知道?”

  “见过你的照片,你笑得挺灿烂;你写过书。”

  “你看过?怎么样?”

  “……不难看。”

  ……

  “之筠,你现在回来?”郑一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年时儿子都没过来。郑一凡太孤独了,女儿回来也只是和奶奶聊聊,从不主动搭理自己一句话。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为一时的过错背负一生一世的罪恶感。

  郑之筠一向坦诚对待父亲,可这次他不得不把部分事实掩盖起来。他说学校太吵了点,回来把已经写了开头的书写完。他的上一本书就是父亲联系出版社才出出来的,若不然,谁愿意为一个名不见经不传的毛头小子冒险出版,好在郑之筠的书写得还算不错。这是一件让郑一凡很是宽心的事。之筠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是跟着郑一凡过的,儿子有出息,这一点还是对得起妻子崔纹娴的。

  “爸,我不能再和你住一个屋子了,你给再给我找个屋。”写东西确实得要很静的环境。

  “淼淼,你对面的屋不是没人住吗?”

  “没人住,里面堆着一些杂东西。”

  “你就过去住那儿吧。”

  之筠和淼淼走下郑一凡办公室前的台阶。刚好上午放学的铃声敲响,小学部的学生背着书包往家赶,有的几个人搂在一块儿用一把小伞。初中部的同学都到寝室拿饭缸去打饭。刚才静悄悄的校园这会儿竟变得这样热闹。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之筠说。

  “我去年夏天才来。”

  “我初中和小学都在这儿上。”

  “你妈不是在一高教学吗?还是学校的党委书记——领导。”淼淼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她还不知道郑一凡和崔纹娴之间的感情波折。

  “因为……哎?你在哪间住?”说话间他们来到一个小院子。

  院落的地面是粗糙的灰色水泥地面,很干净。中间是一个用红砖垒的小花圃,里面有两小株无花果树,树的四围有月季,都泛着嫩嫩的绿色。这一阵如酥的春雨又使他们清新了许多,再往前走,是一棵碗口粗的梨树,枝桠上噙着指头肚儿大的青色小叶片。树下是一口静悄悄的小压井,压杆儿上默默地淋漓着小雨滴。正对着院门的是一溜白色的房子,鳞列覆盖着精巧的黑瓦。上面竟长了许多经冬的灰白瓦松。瓦房的两侧列着两排蓝转的平房,都带有窄窄的走廊,房顶的排水管咕咕地排着积水。插进平方和瓦房的空隙是一栋灰色的小楼,上面有木制的地板,拱形的门窗。

  像这样幽静而又精致的院落,在整个喧嚣的N城也许只能见到这一所了。

  “扑腾”一声,那边的角落里乍起一只雪白的鸽子,在小院子的上空掠了一圈,又折了回去。之筠禁不住走过去,淼淼不得不跟过去给他撑着伞。一个简单的石棉瓦棚下面,是一只小铁笼子,上面卧着七八只可爱的鸽子,那只纯白的一直乍着翅膀,还有的迈着红嫩的腿儿不停地转悠,有的干脆傻站着呆呆地看着瓦沿下淋沥出的水帘子。它们脖子下都一坠一坠,“咕咕”地叫。

  在学校时最惬意的事就是和枫叶一起去“八一广场”喂鸽子。

  “谁想得这么周到?”

  “周到?”淼淼听不懂。

  “我回来了还给我准备了鸽子喂。”

  “我可没想过。”

  “你的?”

  淼淼点点头。

  “你太好了。我猜也是你的,你长得就像鸽子。”

  “不会吧?”淼淼惊诧地张着一双大眼睛。

  “——一样可爱。”

  对于还算陌生的姑娘,之筠知道玩笑不能再开下去了,“我去把衣服换了。你把那间屋子开开,好么?”

  “怎么会不好?”淼淼把之筠送到后面的楼口。

  不大工夫之筠就换了父亲的衣服下来,连皮鞋都是。“你在那间住?”之筠站在瓦房的门口问。

  淼淼站在斜平房对面的廊下,点点头。淼淼后面的小窗里挂着白底儿小紫花的窗帘,廊下的火炉上小茶壶突突地冒着热气。

  小院的圆形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很整洁的妇人,打着一把黑伞,步子走得稳重而干脆。脚上是一双到脚脖儿的雨鞋,地上的雨水把它洗得亮堂堂的。

  “妈,你怎么现在来?”淼淼赶紧走向前去。

  “你不是给你大妈打电话让我来拿药吗?”淼淼的家在N城的郊区。她去K市时给患半身不遂的继父捎了几瓶药,因为刚开学,淼淼不好总请假,就打了电话让她妈来拿。

  “天晴了再拿也不晚,反正家里有药。”

  “我都来了,说这么多干什么?我重走?”

  “妈……”

  淼淼妈廖爱芳进院门时就见淼淼和一个大小伙子谈话,静悄悄的小院子就他们两个人。尽管廖爱芳不认识这小伙子,但还是和他微笑着打了招呼。郑之筠看得出来淼淼妈是一个爽朗大方的乡间妇人。

  廖爱芳进了淼淼的屋,想起把人家一个小伙子还在独个儿在外面的雨里,就又掀了帘子,“我说这位老师,你也进来?”

  “不了,我还得收拾这间屋子。”

  屋子里淼淼把母亲拉进来,“人家刚来。”廖爱芳这才知道自己弄错了,“我还以为……算了,以后和人家是同事了,就……”

  “妈……”淼淼知道自己一半句也解释不清楚。

  廖爱芳拿了药就要走,淼淼非要把她留下来给她买饭。廖爱芳执意要走,她看着憔悴的女儿,“淼淼,食堂里的饭不好吃就到外边饭店吃,想吃啥买啥,家里不要太多的钱,你的病……”廖一直想不通老天爷为什么这么遭罪人,淼淼本来就命苦,从小就没见过亲生父亲,虽然那人现在还有滋有味地活在世上。

  “妈,你就别为我担心了。我刚才还吃了拉面。给我爸说,我得空就回去看他……”淼淼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孩子,你哭啥?咱娘儿俩都别哭。咱过去不哭,咱一辈子都不哭。”廖爱芳起了身,走出屋门。郑之筠在已经把几把破桌子搬到那边的石棉瓦棚下,累得出了一身汗,把外套也脱了。

  “您走?”

  “这就走。”廖爱芳扭过头来,“淼淼,帮帮人家忙,不用送我了。”

  “没事,大娘,活儿不多。”

  廖爱芳把淼淼扶在自己身上的手拿掉,独自走出院子。淼淼呆在那里,看着那圆圆的院门洞。郑之筠见淼淼的眼圈红红的。

  廖爱芳走在校园里,碰见端着两只饭缸去打饭的郑一凡。“哥,你去吃饭?”

  “爱芳,你来了。吃饭了没?”

  “不了,家里还有病人等着。”

  “那你……。”郑一凡脸上的表情异常的僵硬。

  “哥,你还有事?”

  郑一凡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那你,路上小心点。”

  廖爱芳看了看郑一凡,说:“纹娴那边儿——你们还?”

  “还分着。”

  两个人静静地在一起呆了一会儿,廖爱芳理理头发,说:“哥,家里还有病人,我就走了。”

  郑一凡的亡妻廖爱琴是廖爱芳的亲姐。虽然郑一凡另娶,但这丝毫不影响二人的感情。二十多年前廖爱芳还在上学那会儿一有空就去照看可怜的侄女儿郑之兰。两个人的事情也许就出在这里……

  郑一凡看着廖爱芳远去的身影,当她变得模糊不清即将消失的时候,郑一凡的身体突然猛地一震,脑袋上渗出黄豆粒大的汗珠,他的眼睛紧紧地闭上了,能猜出他的脑髓里正发生着让他忍爱不住的阵阵绞痛……

  白的雪,漫天飞扬的大雪,远处的大山被白色裹着向他压过来,让他窒息,红的血,淋淋漓漓在白色雪地上的血,红得刺眼……

  他的脑子里唯有雪白和血红。

  郑一凡已经被男女之间的事情纠缠了大半生。

  女人敲开自己屋门的年月里老城区的棉纺厂已被私人承包了,虽已是深夜,仍是机器隆隆,远处厂房里的千瓦大灯骄傲地亮着,与天上的明月遥相对应,共同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投出一层微微的黄色。

  “呼”的一声,一阵风卷来竟把那灯吹落,连着钢制的灯罩一起滚到厂内的雪地上,可机器仍响着,月亮仍明着。

  郑一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层薄薄的褥子被他蹭到床板的正中间,两侧是光溜溜的席子,寒冬腊月的天气他却浑然不知。他在想自己的女人。

  女人那!

  自己的女人因为另外一个和她情同手足的女人不愿意原谅他,这一别已经是三年多了。

  郑一凡的脑袋里乱糟糟。

  自己的女人终于原谅自己,今天白天托人捎了信儿,说是你领着儿子一块儿回来住吧,你真狠,你走了还要拉上自己的亲生儿子和自个儿陪着受罪,你真狠!

  他知道女人真正的原谅了自己,女人想通了。

  男人躺在床上喜不自胜,男人躺在床上心潮澎湃,男人身上热血沸腾,他竟没有感到身板下的光溜溜的席子冰冰的凉!

  郑一凡听见急促的敲门声,郑一凡听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听见——哥,哥,你可是快点开门呀!哥,外边是好冷呀!哥……

  郑一凡在深夜中的脑子仍是这般的清醒,他边套衣服边问:“爱芳,爱芳,你婆婆又把你怎么了?”

  门外只是女人呜呜的啼声。

  郑一凡去开门后女人“呼”地扑了进来,身后跟来了沙石般的雪粒,人像是被风刮了进门。

  女人倒在郑一凡的肩上使劲儿哭泣,郑一凡触着她的胳膊觉到她身上钻心的凉,“爱芳,你怎么穿得这么少,你的棉衣这么薄!你不怕你肚子里的孩子能不怕。爱芳,你真傻!”

  女人是趁着婆婆熟睡的时候偷偷出来的,一口气跑了十多里地,在路上到底摔了多跟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有天上一直跟着她的明月还记得。她一心想到是回到他们以前教过学的中学,她还要回来教学,她不想再在家住了,她说:“一凡哥,等我把孩子生下我一分钱不要学校的,给学校的孩子们讲课!”

  “爱芳,你婆婆待你不好,我们都知道!你先回娘家吧。等你男人回来了再去说。”婆婆让怀着孩子的她做重活,有时脾气坏了还动手打她。“可是这中学里待明天之后夜里就只有看大门的章老师住了,你一个女人是不方便的。”

  “我可是不能让我妈知道我的事儿呀,她要是知道了该有多难受呀。”爱芳顾及得太多了。

  “爱芳---”郑一凡真的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不管自己对她有多好,不管她对自己的情是多么地纯。

  女人的手去碰下身,隔着薄薄的裤子,再抬手看时见到红艳艳的血。女人托着怀孕的身子跑了十几里,女人身上的衣服在腊月天里薄如蝉翼。可能女人出门时只知道跑了,脑子里只想着走。白天里婆婆是既让她干活又不让她出门,一步都不能,因为她心爱的儿子——小女人的丈夫不在家,在几千里之外。

  男人真的傻眼了,他在自己屋子找不到一点干净的东西,他翻开箱子寻到了自己刚刚洗过的白衬衣,他说,没事的,你用吧。

  男人扔过去跳出屋来。他这时候才真的明白过来这女人不但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反而几乎是一个和自己毫无亲缘瓜葛的女人,而且是一个丈夫不在家的女人,深更半夜里和自己一个获了罪的男人呆在一个屋里,不仅呆在一起,他还看到了她身上的血……

  郑一凡同时看到了自己女人的眼神。

  他回到屋里,问她:“你好了吗?”

  女人的呼吸很孱弱无力,好了。

  那你走吧。

  郑一凡非常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女人不敢相信说这话的是她最敬最爱最亲最信的一凡哥。

  之筠的妈明天就要让我回去了。

  女人恍然大悟,醒过神儿来点点头。

  她说,哥,你终于可以回了,我是信你的,我姐在坟头下也会信你的,我们起初都信你,知道你是好人,不会干出那样的事情。

  女人挪动第一步的时候身子猛地一闪,差点摔倒,郑一凡去扶她,她说,哥,我自己能行的。

  女人走出屋门的时候郑一凡见她的步子娇小而无力,他心里骂自己,我真狠!

  可当他再看自己三年来独自生活的凌乱小屋时,他犹豫了,终于没有上前,只有这屋子的一切知道他的空寂和落寞。

  女人摔倒了。郑一凡跑过去,看到一个台阶都迈不过的女人,心软了。

  他说,你得上医院。

  女人推他,一凡哥,你不容易,明天你就得回去了。你不要让人家有闲话,你过得好,我姐在地下也高兴。

  男人不听她的,男人说,我是男人!

  天上的月亮也被冻僵了,月光结成了冰,罩着大地上的万物。

  郑一凡背着女人,边走边喊,章老师,章老师!他是要章老师起来,照应着一块儿去医院。章老师屋里一直黑着。郑一凡知道了章老师去哪了,章老师去了五家巷,郑一凡嘴上什么也没说。他能说什么呢?他没什么说的。他只能什么也不说。

  我能说什么呢?他们活得够苦了!

  章老师偶尔在晚上十点的光景推开郑一凡在五家巷的家,与一个和他一样老的女人坐下开始聊,聊N城的过去,聊五家巷的花草,聊老城区的树,聊那破城墙。待鸡叫一遍时,章老师就起身走了。整个院子又变得孤寂起来,又留下孤苦的女人和炕上她熟睡的小孙子郑之筠。

  知道这院子的老女人就要搬走了,和儿子、孙子一起搬到发展更快的新城区,那里出门就坐公交车,那里的房子新,一切都充满了新的气息。章老师来跟女人告别。

  他们都说老了就不想别的,他们说只是惦记着就好了。他们都点头。

  郑一凡背着廖爱芳在棉纺厂门前踩到雪地里埋的一块石头摔倒的时候,他用大手摸了摸女人的手背和脸庞,得到的感觉和他另一只手触着雪窝的感觉没有任何的两样,他吓坏了,棉纺厂的千瓦大灯被风吹落,他看不清爱芳的脸,他抖着手去摸火柴,抖着划开,借着火焰他见到女人的脸色和雪一样白,和蜡一样的透明。他去脱自己的夹袄,他摸索着给她披上,他说,爱芳你忍着,医院一会儿就到了。

  火柴的火稻不仅让他看清了爱芳让人可怜的面目,而且还让远处走来的一对老年男女发现了这边雪地里的景况,月亮下的一男一女。

  “郑一凡,你是人不是?”老妇人走近了,拿着一只像荧火虫般的手电筒,照在郑一凡的脸上。

  “爱芳快不行了。”郑一凡只穿薄毛衣,两唇发抖。

  “郑一凡,你真不是个人!”老妇人大声呦喝着,当她发现听她说话的人只有另外三个人,一个是自己的老伴儿,一个是自己的儿媳妇,一个是狗娘养的郑一凡,而且地上躺的女人还昏迷不醒,神志不清,于是她边跑边继续喊骂,“郑一凡,你个狗东西,你个狗东西,打你小姨子的主意,你老婆死了,你又去打你小姨子的主意,你不得好死,你们一对狗男女在一起多少年?!”老妇人越骂越难听,她已跑到了棉纺厂大门前,她两只枯皱的手狠命去拍打棉纺厂的铁皮大门:“捉奸了,一对狗男女!一对狗男女……”

  八十年代初的中国私人企业已是那样的红火,一个小小的棉防厂大门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竟然在深夜还能吐出几百号人,他们身后的机器还在隆隆作响。

  那么多的手电,围成一圈,围有几层,还有许多女人被冻着的咳嗽声,郑一凡和躺在地上的廖爱芳成为几百束灯光和数目两倍于灯光的目光,还有天上的月光的共同焦点。

  “得赶快救她,谁有平板车?”

  没有人应答,只有人的咳嗽声。

  “郑一凡,她怀了孕,你真是个畜生!”老妇人一把鼻子一把泪。

  郑一凡终于不能忍受,走上前去给了她一巴掌。

  “郑一凡,你个畜生!”老妇人走上前去从地上躺着的女人的腰间拔出一件带有斑斑血渍的男式白衬衣,“她肚里的孩子是不是也是你的?”那衬衣上是斑斑血迹。

  四周的人群顿时热闹了,像一群生命顽强的绿头苍蝇……

  郑一凡的双眼竟然禁不住滴出了泪水,浓浓的。她想不到这件无是生非的事情让他又在老城区一待就是又一个十五年。自己的女人后来给写来了信,她的语气看起来应是平静的,郑一凡,我可以原谅你一次,我不能原谅你第二次。做人得讲自尊。算我当初看错了人。

  近二十年,一晃而过。

  淼淼帮之筠清理完屋子,又铺了床。那屋子里另外的东西只是一副桌椅,还有一只掉了漆的小柜子。“晚上冷,被子不够我那有。”淼淼摸了摸从郑一凡那屋拿过来的被子。

  “不用,我晚上不睡。”

  “不睡?”

  “不是不睡,我白天睡,晚上写东西。”

  “不管怎么说咱这儿冷,这时候晚上睡觉还得盖两床被子。你看这天儿。”外面仍落着凉凉的雨。

  一会儿淼淼抱过来一床软绵绵的被子,罩着粉色的被罩,上面还有淡淡的花儿。

  “还有这屋子,好久没有人住了,潮得很,你把我那小炉子掂过来。”

  “哎。”郑之筠虽也感到屋子潮湿阴冷,但却不曾想到解决的办法。

  屋子一会儿就显得暖和了许多,炉子口红堂堂的。两个人坐着,之筠的眼睛从炉火那边转过来,看到一张白皙动人的脸,脚竟不知道往那儿放了,一副矜持的样子。

  “你不吃饭了?”淼淼的声音打破了这静谧。

  “哦,你先去。”

  淼淼从床上坐起来,“我下午还有课。那门不锁,你要什么东西就只管过去拿。”

  淼淼走后,之筠想往吴雅芳那儿把箱子拿过来,却不见雨有停的意思,就打算待雨停了骑车过去带。他也觉得肚子开始咕噜叫,就关了门,向前院郑一凡的办公室走去。岳英主任来郑一凡的办公室领取教委批发的教师学习资料。“老郑,之筠回来了?”

  “回来没多长时候。”郑一凡把一摞材料用绳子捆起来。

  “你们爷儿俩也可以好好说说话了。”岳英非常理解郑一凡作为一个年过中年的男人有家不能归,儿女不能长相聚的心情,“晚上他给你暖着脚睡。”

  “他不和我一个屋住。”

  “那住哪?回西街陪奶奶去?”

  “就淼淼对面的那一间。”

  “和淼淼挨着住?”岳英刚才还干脆利落着,这会儿又犯了嘀咕:“你们之筠可是好小伙子。”

  郑一凡看出了岳英的心思,把材料往她手里一放,“岳老师,之筠还上着学——你咋一遇这事心眼儿就变直了。”

  这些话全让门外的之筠听在心里。岳英转身出门时和之筠撞了个满怀。

  “岳阿姨。”岳英以前见之筠是又鼓励又赞扬,这次却只应和了一声。

  郑之筠走进门去,见父亲已经把饭打好,就和他一起吃起来。郑一凡说:“之筠,慢点吃。还有菜呢。”那边的煤球火上有一口咕嘟咕嘟响的铝锅。郑一凡走过去,把锅盖拿掉,原来是一尾炖着的鱼,之筠闻见一股馋人的香味。

  “段师傅听说你回来了,专门买了条鱼,刚刚开的膛,鲫鱼,街上只有鲫鱼了。”“爸,够了。”

  郑之筠抬头仔细环视了屋子,才看到一个拉帘后面掩着一张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爸,你就住这儿?”

  “别的老师住后面,主要是为了做饭,我又不做。麻烦。”

  “爸……”郑之筠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过年放假时之筠没回这里,和母亲崔纹娴,姐姐之兰,还有姐夫白桦,姥爷一起吃的年夜饭,大家看着春节文艺晚会,吃得正尽兴时,郑之筠试探着说:“要是爸在就更好了。”母亲将筷子往桌子上猛一拍,说:“之筠,你不想吃一边儿去。”顿时大家都变得沉默无言。姥爷也变得伤心起来,“纹娴,十八年了,你就……”

  “他郑一凡让我难受了十八年!”母亲委屈地叫出声来,随后是隐忍的抽泣。崔纹娴比郑一凡年轻8岁,他们共同的儿子是郑之筠。之兰是了郑一凡的亡妻所生,廖爱琴生产时难产,离开了郑一凡,离开了这个世界,却把他们爱情的结晶留给了他。

  “之筠,这钱你拿着。”郑一凡把碗刷净了。

  “爸,不用了。你给我的钱我还没动,妈给的钱也没花多少,平时姐和姐夫他们给我又是送钱又是买衣服。”

  “噢……”郑一凡每一个学期都会给郑之筠汇去足够的生活费和零用钱。“你姐她那儿……好吗?”他看着墙上那幅《虢国夫人游春图》,那是女婿白桦送的,又补充说:“她那儿缺啥吗?”

  “挺好的,什么也不缺。她还让我问你好。”郑之筠说了谎,“她让你保重身体,还让我给奶奶捎了一个按摩仪,就在我行郑箱里。“

  “哦,雨停了,你去看看奶奶。”

  郑一凡的母亲梁玉茹还健在,是个矮个儿的利索老太太。一个人住在西街胡同的老院子,七十多岁的身板还硬朗得很,大概这只是她不愿过来和郑一凡一起住的原因之一,当年郑一凡从县里高中回来,她听完儿子说完自己干的好事,让三十多岁的儿子跪下,噼里啪啦一顿耳瓜子,直打得老太太气喘吁吁。郑一凡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吃饱了撑的!”“不知道自己姓啥!”

  郑一凡在母亲面前永远是个孩子。

  郑之筠回到自己屋里无事可做,想看的书和写稿的纸笔都在行郑箱里。可雨不但不见停,却越下越大,他心里乱糟糟的。炉火暗淡了许多,他就到外面找煤球,见淼淼的门果真是虚掩着,就想进去看看是不是有想看的书,但和别人不熟就进去翻找东西,况且是一个姑娘的卧室,总觉得不是很好的事。他就把这条心思打住了。他撑着伞跨到淼淼屋前的走廊里,弯腰去拿煤球,忽然嗅到一股沁人的香味,见开启着的门缝,这才知道这香味是淼淼的房间里散出来的。就更觉得不能轻易进了。夹了煤块赶紧退回到自己的屋子。

  压上煤块儿,炉口微弱的火光也没有了,他更觉得无聊,想躺下静下心来构思自己的书,头刚一碰及那软绵绵的粉色被子,就又闻见那香味,斜着眼看那淡白的小花儿,馨香是那样的自然清新,就像在花丛中溢出来的。郑之筠不但不能静下心去,反而眼里浮出淼淼那可人的清纯。他坐起身来,心里说道:“又不心怀鬼胎,拿本书有什么?”走下床来,两腿却显得不是很果断。他咬咬牙,把门拽开,伞还没打开,就已经到了对面的廊上。他使劲跺了跺脚上的雨水,又在门口的拖把上蹭了几下,轻轻地把门推开。外面阴凉潮湿,这里却干燥宜人。对面的墙角里是一张天蓝色的小钢丝床,墙上附着浅黄色的床围子,铺着的床单翠绿翠绿的,就像一张小草甸,上面是一床和送给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被子。这边是一个小巧的立柜,大概用以放衣物,另外靠门的地方放一个碗橱,上面的玻璃光亮鉴人。郑之筠向前走去,靠床的桌子上整齐地放着许多书籍。有教参,课本,还有几本小说和另外一套黄颜色的书籍,之筠抽出来看看,是自考教材;再看那几本小说,是几个当代走红女作家的。郑之筠始终认为女作家的书写得琐碎缠绵,不值一读,但将就能读的也只有这些,就抽出了一本印象较不坏的。低头见桌子下还有一个小箱子,疑心那里面也是书,但不愿打开。扭过头来,见立柜后面的绳子上搭着几件精巧的女人内衣裤,顿时感到犯下了什么错误,急急地退出屋来,顺手带了门,也不知道关上没有。回到自己的屋里,把房门禁闭,背靠在上面,深深地呼吸着。

  其实自己无论在家和学校,都是放得很开的人。在感情方面,在情人暧昧的程度上,和女友枫叶做得很自然。可为什么今天见到几件普普通通的女人内衣,自己竟紧张了起来?就是进人家屋子,也几乎是说服着自己、骗着自己进去的。

  炉火又开始烧得旺旺的,屋子暖得有点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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