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远距离男人》(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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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www.sina.com.cn 2004/05/25 09:59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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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巴尔托尔地 野棕榈书店 费康 只说一句话，告诉您莫泊桑夏天都来费康。他的祖母住在这里。他同让·洛林[Jean Lorrain(1885—1905)：法国作家，出生在费康。]是伙伴……我想像着他们俩还是小孩儿时的情景：坐在条凳上，面朝大海，观望着进出港的船只，谈论着文学，一个瘦削，一个肥胖，身穿小水手海魂衫，脚穿军鞋。不久后，他们闹翻了……因为一本书。一人可能与书中的某个人物对号入座，不喜欢这本书!作家很敏感，您知道。必须喜欢他们——只喜欢他们!让他们相信，他们最了不起，最出色，举世无双。让·热奈[Jean Genet(1910—1986)：法国作家，主要作品有散文《百花圣母》、小说《偷儿的日记》等。]也是如此，外表上很严厉，内心却像豌豆公主!他同他的朋友们都闹翻了，因为他要求他们做办不到的事，只是为了验证他们，看一看他们爱他有多深! 路易·布耶[Louis Bouilhet(1822—1869)：法国诗人、剧作家。]也曾住在费康附近，他是福楼拜的挚友。他给福楼拜当调研员。福楼拜总有活儿给他。“你能了解一下本地区医院的状况吗?医院生育情况如何?地区农业促进会是如何运作的?演说了多长时间?卖出了什么牲口?牛角的尺寸，马脖子多长，踝关节的长度。记下来，记下来，寄给我……”那个布耶四处奔走以讨大师欢心，大师把这些材料写进小说里。可怜的路易·布耶!他48岁就去世了，福楼拜难辞其咎! 我喜欢这个城市。我不知道原因。我无法为您的旅游指南来描述它。再说，我讨厌各种指南，也从不读它!这是一种气氛、氛围，一股海港和鱼的味道。简朴的红砖和黑燧石的小房子各个相似，鳞次栉比；海鸥的叫声；身上散发着黄油味和浓重奶油味的诺曼底老妇人，三五成群地在菜场谈论着；狭窄的铺石块的小街；带着盐腥味的海水飞沫；一张张通红的脸如房子的红砖一般…… 捕鳕鱼渔民的故事仍在海港流传。我认识一位很老的费康女人，大家都叫她“三球大娘”。当港口的大桅杆上升起三只球时，就是说出海危险，船只不能出航。“三球大娘”却把她丈夫和三个儿子推到码头，要他们出海捕鱼!她顶着风笔挺地站着，三角巾系到下颌下，围裙裹着她壮实的大腿，她拉着他们，只要他们还没有上船——怀着恐惧，她就不松手。男人们毫无怨言地服从“三球大娘”!今天，渔船剩下不多了……也许十来只船吧。可在港内，兴起了木材和沙子生意…… 您的旅游指南里没有这些东西吧?这会给您的出版商带来一点“肉”…… 亲切的问候! 凯 1997年12月28日 凯·巴尔托尔地 野棕榈书店 费康 新年好，约纳当! 您始终独自一人在铺着漆布的桌上面对着速冻火鸡? 您说得不错：我母亲是英国人，我父亲是意大利人。正因为如此，我的名和我的姓发生碰撞。我的兄弟，我母亲叫他马克(Mark)，我父亲叫他马科(Marco)……我也叫他马科。 您不再需要书了?您还有一笔可观的预付款呢! 致以 1998年的良好祝愿! 凯 1998年1月1日 凯·巴尔托尔地 野棕榈书店 费康 发生什么事了?三个星期以来杳无音信?是我弄错地址了?您遇到什么麻烦了?还是您也折断了手腕? 或是因为我不喜欢旅游指南而冒犯了您? 我这里两天来一直在盘点。必须把所有的书一本一本地数了又数，以查清库存情况，看是否有被偷的，是否有书不知去向。会计师就在一旁，脸上挂着严厉的神态监视这一切!还忧心忡忡!库存有多少?降低标价率是多少?我从他目光里看到了这一切…… 这是一个忠于职守的年轻人，名叫让·贝尔纳，戴着一副小圆眼镜，他责怪我轻易就信任他。他说骗子是一些讨人喜欢的人，正因为如此，人们就不闻不问地把一切全托付给他们。他们让您鬼迷心窍，用甜言蜜语、让人惊叹的利润来哄您，忽地一下，您积蓄的钱财不翼而飞了。他说话的神态一本正经，我对他更信任了! 要是我打开他上浆的衣领，摘下他的圆眼镜，要是把他头发弄乱，我会喜欢上他的，让·贝尔纳。这是一个正直的、靠得住的人，他使我从各种困境、从各种危难中解脱出来。 娜塔丽帮助我们。她用眼睛注意我，嗅着那个美国人(她正是这样称呼您的!)的踪迹……好像她对您有戒心。里盖每天傍晚来接她，一边抱怨着，因为我们工作结束得太晚。他35岁，小个子，腰圆背壮，浑身刺着花纹，穿着牛仔裤，上面有James Dean字样，上身穿皮衣。我觉得他很迷人，要娜塔丽盯牢他，她耸耸肩。他们有三个孩子，一起生活了10年，她不理会危险，也毫不在乎乐趣，只一心扑在家务上…… 瞧，约纳当，这就是费康的最新消息。 给我来信，我有点担心! 凯 1998年1月15日 约纳当·希尔茨 白沙旅馆 孔卡诺 凯： 是的，我心情郁闷…… 这是节假日的错，是圣诞假日造成的，它让我头痛难熬。这些愚蠢的欢乐迫使您说些无谓的空话，让您在那些猜疑的人眼里显得“古怪”，因为您独自一人，没有贺信、礼物，也无电话，没有脖子上挂的小杉树! 我讨厌圣诞节，因为我曾有过快活的圣诞，非常快活…… 那是很久以前。 真可怕，这些成年人强作欢笑，欢庆节日，掏空钱包，大吃大喝，相互拥抱着，一杯杯酒往嘴里灌! 令人厌烦，这许多不得不表示的爱降临在身上，因为是圣诞! “圣诞快乐，希尔茨先生，圣诞快乐!”而我则点着头故作姿态，如一头干草垫前站着的奶牛!这些人得到了满足，可他们无所事事!这些人在老习俗中颠簸奔忙! 我背井离乡，我病了，我恼火。 我抱怨整个世界。 前不久，在孤独中我却很愉快，享受冬日珍贵的阳光，奔走在树叶凋零的小道上。清晨，我买了一份报纸，喝着浓浓的黑咖啡，为我的行程作着准备，一边等着您的书，一边为寻找一个词而冥思苦想。我早就复习起了意大利语，以便来到加里波第[Garibaldi(1807—1882)，意大利复兴运动领袖，是19世纪意大利民族英雄。]的故乡时精神饱满而且机敏!(我确实打算在法国调研之后去意大利休息一段时间。) 我也是，我讨厌旅游指南。我是一名特别的旅游者——如画的风景让我烦心。我更喜欢日常景物和窥视到的细节：一句方言，黄灿灿的炸土豆条，呈橙黄色的落日余晖，停在渔网上的一只海鸥，超市里说大话的推销员。用不着走得很远，也无须显得博学，一切全在那里，在您脚下，在您鼻尖下，要是您善于观察的话……去他妈的，旅游指南!(Fuck the guides!)一旦出现假样子或雕琢的情况，我就会厌烦!让我厌恶! 幸亏有了您的书。 我都很喜欢。除了让·洛林的，它有点让我烦心……太缥缈!太缥缈! 可这是我的一种选择。这种选择得到了一名想当高明文人的虔诚读者的启迪! 我查阅了《Littré词典》。“insolent”(无礼的，不逊的)和“impertinent”(无礼的，放肆的)之间的差异我更清楚了。还有effronté(不知羞耻)，désinvolte(放肆的，随便的，不客气的)；hardi(大胆的)，audacieux(大胆的，勇敢的)，irrespectueux(不敬重的)……然后还有l’arrogance(高傲，盛气凌人)，l’orgueil(骄傲，傲慢)；la vantardise嘘)，la grossièreté(粗鲁，无礼)，l'impudence(厚颜无耻)。它们的差异很小，有那么多的词擦边而过，轻轻触及，轻轻抚摸而从不会超越这些词的含义!我喜欢hardis,impertinents,insolents,audacieux的那类人。可是，盛气凌人的人、傲慢的人、放肆随便的人、粗鲁的人(les arrogants,les orgueilleux,les désinvoltes,les grossiers)，我可不那么肯定……我可能会快活地抽他们耳光，敲碎他们的下巴，将他们脸朝下摔倒在地。 总之，词语又一次将我从闷闷不乐中解脱出来! 您也一样，您也以自己的方式因循成规。周围一帮友人，温暖的人情!您选择了它，似乎自得其乐…… 瞧，您是书商!您为社会作贡献! 您拯救灵魂，抚慰伤口。圣女凯，为我祈祷吧，祝福吧! 至于我，我想罢工或愤怒地奔向别的营垒……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曾给您写信的原因。 我生气，我震怒，我衰弱无力，我用尽我的全力来吸气。 还在恢复健康之中。 约纳当 1998年1月20日 又：还得谢谢您的《他人的屋子》。这是一部杰作，不用怕词语，它让我们成为高明的、虔诚的文人!我冷静下来之后，会跟您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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