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远距离男人》(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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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05/26 09:41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 |
约纳当·希尔茨 比利牛斯山旅馆 逢-洛默 来信收到,但没见书! 告诉我,我觉得您很爽朗! 让·贝尔纳是否可能已经屈服了? 或是您找到了书、拖拉机、房上的瓦和耕种者,来填补您这位饥饿女人的孤独? 独身女人是一些让我害怕的贪婪者和食人者。 至于余款,随便您怎么办! 同您的未婚夫去喝香槟! 约纳当 1998年3月16日 凯·巴尔托尔地 野棕榈书店 费康 行了!您又开始来劲了!您变得让人讨厌! 这是您身上的一种怪癖吗? 您是否极其怕爱,以至宁愿别人憎恨您? 或是您认为您自己具有极佳的形象,以至所有的女人都该屈从,听命于您的手势和脸色,都该屈尊地活着? 别再像个纳巴布[纳巴布(nabab)指18世纪从印度发财回来的欧洲人。]那样了! 我给您抛出一本书去就像抛出一只救生圈,我向您伸出手来,可您却来讥笑我,并且又来劲了! 您在变本加厉! 可是,我的生活与您何干,亲爱的约纳当? 我紧挨着拖拉机而睡,或是我依偎着圆眼镜,满怀着温情和颤抖的欲望,这又与您有什么关系? 这是我的生活,约纳当! 在法国的道路上或在纳瓦拉[Navarre,西班牙北部的省名。]的道路上,过您的日子吧!让我安静点! 凯 1998年3月20日 又:至于那本书,我已寄出,是分开寄的。您大概不久就会收到!要不然,您在沿途书店里订一本! 约纳当·希尔茨 比利牛斯山旅馆 逢-洛默 噢,凯! 对不起,一千次对不起,一万次对不起,十万次对不起,百万次对不起! 凯,咱们把一切全忘了吧,忘了我们的争吵、我们被刺伤的自尊心、我们优秀剑客的躲闪术。 让我们放下武器…… 您与我旗鼓相当,或是更强,我低头服输,我服了,我投降,我扔掉我的虚荣心、我的傲气、我的愚蠢的傲慢。 我的供认自白已到嘴边,凯,而我之所以未说出来,那是因为我还担心。担心您的反应,担心已千百次希望的、想像的、排演的、对话中的会面。 又千百次地取消了。 这是同我自己的会面。不会弄虚作假,不会躲避,不会挂上新的假面具,不会说新的谎言。 我还千百次地提出问题,作出回答。 可千百次,我未能开口。 不做声是男人们的不幸。 今天还这样,我仍犹豫是否吐露…… 说一说书吧! 谢谢您这美好的礼物! 您无法得知。 太厉害了,太美了,太痛苦了!一道闪光,如同利剑刺伤我的内心!这禁闭的爱。这秘密。这种肉体的情爱。这种不可能的爱。还有那种以它无动于衷的、出自本能欲望的、幼稚的、假装的、易来的雄心构成的混凝土覆盖住一切的生命……有谁愿相信什么也没发生,可以把一切全忘了。可是,如果时间抹去了一切,如果这是一种灵丹妙药,那就是因为什么也不曾发生! 父亲店铺楼上的那个房间…… “两人都是在那里长大的。那时很自在,您明白吗?对于我们这些年老的人来说,我们避开了各种监视,可是并没人滥用。我们之间的年龄差异正在逐渐消除。相处得极好。尤其因为共同承受着父亲的脾气,他成天在店铺里咆哮。” 凯,我记得很熟。 我记得很熟,我本来也许可以写出来。(才能不够,这不用说!咱们不要傲慢……) “这些事情,您瞧见了,它会自然而然地发生,甚至十分简单,不是吗?只要想着它,只要大体上找回各细节之间的联系。 “唉,这持续了四年。四年,不错。甚至稍久一点。我把它说出来,一点也不感到羞愧……我生命中更为美好、仅有的真正美好的四年!” 凯,我受不了。 再说一点……再说一点。 “在一个家庭里,当相处得很好时,当两人在一起生活得很久时,当都衰老时,就会感到相互之间由一种深厚的感情,由一种无须解释的、内在的、无意识的并且同任何东西都不一样 的和谐连在一起了,不是吗?构成一对夫妇的正是这种东西……唉,我们马上就明白这东西了,这种老年夫妇的秘密的和谐……” 我凭记忆引述了我的记忆力所能忆及的东西。我的记忆不知何处是现实,何处是想像……不清楚了。 您在我的伤疤上放上了烙铁,您硬撞开了我紧闭的心灵,我待着不动,不做声也无力气。我把一切全扔下了:旅游指南、旅行。我栖身在房间里,置身在这些世上最壮丽的群山之中,凝视着这本小书,这本由法国邮局放在邮递员的黄袋子里寄来的不显眼的小册子,邮递员给我留下了这本书,却不知他放下了一颗炸弹…… 要是您想报复,要我得知我过去岁月的、我的全部梦想的、我的各种作为的空虚和虚荣,如果您要把我摔倒在地,再踩上一脚,那么,您已经赢了,凯。 您已经赢了…… 约纳当 1998年4月1日 凯·巴尔托尔地 野棕榈书店 费康 约纳当: 我花了一些时间给您写回信。 而我不知对您说什么,真的,不知对您说些什么。我躺在床上。 我刚关了书店大门。 白天变长了。太阳在天空中升得更高了,直照在悬崖上。灯塔的光芒更耀眼了。树木的叶子还卷着,像卷烟纸一般。木头栈桥把海面劈开,闪烁着亮光,发出嘎嘎声。海浪拍打在桥上。海鸥盯着渔船,船只抛下鱼类的残弃物,海鸥直冲向海水,又飞起来,嘴上叨着鱼内脏…… 我听到约瑟芬在把饭馆的桌子搬到岸边,洛朗向她大声说:还太早,天太凉,风也太大。这正是诺曼底的天气。娜塔丽已走了,去找她丈夫里盖和孩子们,最小的男孩出水痘,而里盖傍晚出家门也没有留话,回家很晚。 我从窗口望着又高又大的蓝色塔吊车,它像风向标一样转动着,正在给一艘名叫“维根堡”的灰色和红色大货船装货,就像一只单脚立着的鸟。我就如一架吊车,单脚生活着…… 像一只风向标。 已经很久很久了。 约纳当,我也一样,这本书搅乱了我的生活。 已有很长时间我不曾重读这本书,因为,每当我打开书时,我便脱离了生活,待在道边,双眼呆滞,对一切视而不见,无力也无望。 我要尽一切努力恢复胃口! 我要恢复胃口! 凯 1998年4月26日 约纳当·希尔茨 平台旅馆 塞特港 我只用E.狄更生的这几句诗来作答,可能您会喜欢的: 爱情伤心的“为什么” 正是爱情能说的一切 两个音节构成了 破碎的最宽大的心 为什么,凯,为什么? 约纳当 1998年5月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