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参与创办香港科大

　　他是多伦多大学生物学博士

　　他还是孔子第72代后裔

　　新学期开始，北京大学心理学系多了一个特别的学生：孔子第72代后裔孔宪铎先生以69岁高龄攻读心理学系博士学位，做起比自己小30岁的王登峰教授的学生；而此前他本人已经是著名的社会活动家以及植物生物学和生物技术专家。孔宪铎还是一个著名的教育家，他曾任马里兰大学代理副校长，并一手创办了香港科技大学。不久前在济南，记者跟现任山东联合大学校长的孔宪铎老人聊起了他从生物学专家变成心理学博士生的故事。

　　孔宪铎档案

　　1935年生于山东临沂，孔子第72代后裔。

　　获中国台湾中兴大学农学士及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生物植物学博士学位。曾任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研究员，马里兰大学教授、副院长、代理副校长。1992年起开始参与香港科技大学的创办，历任香港科技大学理学院院长及学术副校长等职，现任山东联合大学校长。

　　中文著作有《背水一战》、《谁来养活中国》、《真人直话》、《快人快语》、《我的科大十年》、《东西象牙塔》等。

　　这个学位为兴趣而读

　　用基因来解释人间的行为

　　记者(以下简称记)：首先恭喜您老成为北京大学的心理学博士生。您老早已经在国外取得了博士学位，为什么又想到去北大读一个博士呢？而且是心理学博士？

　　孔宪铎(以下简称孔)：对，我已经有了一个博士，那是为了我的职业。总结下来，我的一辈子要做三件事情，第一件是读书，我必须要有文凭，拿个博士学位，找个好工作，这是为了我的饭碗，我得成家立业，尽可能光宗耀祖；第二个，就是办教育。1991年，我从大学退休以后，56岁，有机会去香港重新创办一个大学，这是我所喜欢的事情，我就去了，现在这个任务也完成了，后来我又去我的家乡呼吁创办临沂大学，现在临沂大学也建起来了；第三个，我就想，我第一个学位是为了工作，这第二个学位呢，那就是纯粹为了兴趣。我有这个兴趣，这个能力，何乐而不为？

　　记：您对心理学的兴趣从哪里来的呢？

　　孔：我是研究基因的，可是我对人性的很多问题也很感兴趣，比如说我发现我结婚有了孩子之后，为什么我父母对我，比我的孩子对我要好，可是我对我的孩子又比我对我的父母好？我就想不通，为什么我们对孩子的关爱是由衷的、自发的，我们对父母的爱却多少来自于伦理的压力？基因是我的老本行，我就从我的专业基因的角度来解释，后来我读了很多哲学的书，我就想能不能把生命科学和人文科学联系在一起，用生命科学的原理来解释社会科学的现象。所有的生物都是基因一代代繁殖的载体，从这个观点来讲，父母繁殖了你，他的使命就完成了，他为什么对你好呢？你要把他的生命继续传下去啊，你生了孩子以后，孩子又把你的基因往下传，所以你要全身心让你的孩子成长好。

　　记：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吗？

　　孔：这是我自己的解释啊！以前也有人这样讲，但是我把它给系统化了。比如说啊，你和你兄弟姐妹的基因虽然几乎完全一样，你的孩子身上只有50%的基因和你完全一样，可是你为什么对你的孩子比对你的兄弟要好呢？那就是，你兄弟的基因虽然和你一样，但是它不是你的，而你的孩子那50%，却是属于你的。

　　记：(笑)你的解释很奇妙。

　　孔：所以我慢慢地开始学着用基因来解释人间的行为，发现大部分都是讲得通的。

　　记：你这些想法会不会有很多科学家来反对？

　　孔：那绝对有。任何一个新的东西总是会有人来反对。不过我可以解释一下看看。这几年，我已经开始读这方面的书，写一些文章了，但是我想，如果我研究的这些东西能够被学者认为很好，还能够拿到一个学位的话，那就是对我的这个兴趣的一个承认。我已经马上70岁了，不需要这个学位为我升官发财找职位了，但是我能够读北大多好啊！你想，哪个中国人不想读北大呢？

　　记：每个人可能都有很多爱好，但是未必会像你一样对这个爱好这么投入，甚至在近70高龄还因为兴趣而读博士。

　　孔：我一直很努力。我小时候的学历是小学还没有毕业，但是我后来取得了博士学位。可能很多人跟我小时候一样，当过叫化子睡过马路，但是后来在事业上都很成功，但是很少人像我一样基础这么差却走上学术路线。那就是因为我很努力，我很有干劲。我有这个精力和能力，为什么不多读一点呢？

　　记：你觉得把一门知识当作业余爱好和专门去攻读这个学位有什么不同呢？

　　孔：从前就是看我自己喜欢的，随便看，但是现在我更清晰知道自己的方向，去读更专业的书籍，也更有责任感一些。

　　我和北大的机缘

　　闯到哲学系讲基因与人性

　　记：您跟北大的机缘是怎么结下的呢？

　　孔：我在香港科技大学十年，写下《我的科大十年》，北大不是正在搞改革么，就拿我的书来参考，我到北京，他们就请我去光华学院演讲，第二天，几位学校领导和教授就请我吃饭，其中包括哲学系的王登峰教授，我就跟他谈起我的爱好，我说，王教授，你能不能给我在哲学系安排一堂课啊？我想去演讲，讲一下基因与人性。

　　记：为什么想到哲学系去讲课？

　　孔：我想有个机会看一看，专业的哲学家和读哲学的学生们对我的理论的一些反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很想知道，他们是认可我的理论呢，还是觉得我完全在发疯？我的胆子真的是很大！

　　记：当时想到去读心理学博士了吗？

　　孔：读博士的想法早就有，可是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读，去哪里读。我觉得我的胆子真的很大，我知道了一点点东西，就敢去专家面前班门弄斧。当时吃过饭都下午两点了，没想到王教授很爽快地说，好，我正好4点钟有一堂课，你就去放开了讲吧！

　　记：去了？

　　孔：去了。当时一个半小时，我越讲越高兴，面对的都是哲学系四年级学生，没想到大家反响很不错。讲完了，王教授半开玩笑地说，你讲得很不错，我收你当学生吧！

　　记：你就真的去读了？

　　孔：是啊，1个月以后，王教授来济南开会，我们见了一个面，他说，“我已经跟校长报告了，你准备一下参加明年的考试吧！”我是留学生，英语和政治不需要考，只需要考专业课，就是心理学了。

　　记：你考得怎么样？

　　孔：考试就是口试。开始谈一些基因和人性的话题，我爱好心理学已经很长时间，也读了不少书，我觉得老师们都很满意。

　　我会在这个领域有贡献

　　想在基因和人性间搭个桥

　　记：你觉得王教授收你做博士生，是因为你是个名人呢还是因为你的确在这个领域具有潜能？

　　孔：他从前也不太知道我。我想如果我当时讲课讲得不好，是胡乱瞎讲，他也不会收我做他的学生。

　　记：你觉得自己够格学这个博士吗？

　　孔：我觉得完全够格。我想，我能够在这个领域做两个贡献，一个是，即使我用基因解释人性不成立，或者大家反对，我仍然在生命科学和社会科学之间搭了一个桥梁；第二个我可以把国外最新的生命科学和社会科学之间的交流都传播过来。

　　记：您今年都快70岁了，才开始一个新的领域的学习，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可能未必会在这个领域上走得太远。

　　孔：年龄会是什么问题呢？我现在可能记忆力不如年轻人，但是我的阅历，我的理解力会比年轻时候更好。我的英语也很棒，读起英文专业书不用费力气。我说我想搭个桥梁，不一定是个大桥，小桥就可以。孔子在世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荣誉，他的地位是后人给造起来的，我想只要先做起来，至于做了多少，做得怎么样，那是后人的想法。我不一定会做得很久，但是我要先把桥梁搭起来。

　　记：您平时还有自己的工作和很多事情，有时间完成学业吗？

　　孔：我既然读了，就一定会好好读。现在我一年在美国4个月，这4个月我打算别的事情什么都不做，就专门写论文，当然我还要去选一些课，我上课可能上得不多，但是老师会给我一些homework，我也要经常去北京，跟老师商量一下课题。

　　记：您对拿到博士学位有信心吗？

　　孔：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拿到学位，但是我觉得我会在这个领域有贡献。

　　身为孔子的后裔

　　我也是靠读书改变了命运

　　记：作为孔子的后裔，是不是有很多东西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无形地加在你的身上，贯穿在你的生命中？比如说你也是个教育家。

　　孔：我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姓孔有什么特别，对姓氏没有什么感觉。一直到我到了香港去做院长的时候，才发现报纸上关于我的文章的标题就是孔子的后代，别人介绍我的时候，讲我的学术成就或者我的简历，大家都很平静，可是一讲到我是孔子的后代，大家都在鼓掌，那时候我有一个感受，那就是大家对孔子还是很尊崇的。

　　最近有报纸问我，现在是不是有孔子的使命感，其实我也没有，但是现在我想想，孔子周游列国，推行他的仁义道德的想法，这一点对我的教育也很深，我小时候没有怎么读过书，给人打工，睡过马路，可是我靠读书，改变了我的生活和命运，所以受教育真的很重要。

　　记：中国人受孔子观念的影响特别深刻，但孔子的有些思想似乎并不适合现代的社会，您对祖宗的这些学问是如何看的呢？

　　孔：我们现在都有代沟，何况两千多年前的孔子。他的言语行为在两千多年以后来看，大部分还是相当不错的。我对他非常推崇，并不是因为我姓孔。他说的很多话到现在还是很有道理，比如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大家都记得这句话，中国人的素质会提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