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杰克.伦敦的《马丁.依登》
http://www.sina.com.cn 2001/02/21 11:16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yaoooo
在寒冷的冬天读这本书只觉得有股勃勃的活力,透过依登强健的脖子,凸起的血管,活力四射的身体迎面而来,旺盛的生命力在字里行间不断跳跃。马丁.依登,这个年轻的水手,天才的作家,自愿的苦役犯,他身上带有令人入迷的气质,他作为一出传奇剧和悲剧的双重主演,在文学史上保留了自己孤独的身影。马丁.依登为什么要死?这是读完小说后的唯一疑问,这个问题看来杰克.伦敦自己也无法回答,他最后也死于自杀。
经过一翻艰苦卓绝的努力后得到的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值得为之付出一切的东西?这个世界到底是美多一点还是丑多一点?
这些问题无疑已经超出了小说的范围,但是又不得不叫人从书页上抬起头,因为依登的声音倔强坚定地问--为什么?
看小说的前半部分令人愉悦,简直美妙得犹如童话。一个无知的水手,凭借爱情的指引,依靠天生的美好品质,从蒙昧中一步一步走出来,他经过喧嚣的小酒馆,嘈杂的港口集市,从海上惊涛骇浪的航行,从酗酒打斗的冒险生活中第一次窥到了近乎天堂般美妙的境界,世界在他面前变得广阔无边,他登上山顶眺望无尽的天边,星光灿烂,海水蔚蓝,爱情的火焰焚烧着他的肉体和灵魂。
这爱情的力量是如此强烈,强烈到他可以用整个生命来吟哦歌唱,为了学习和写作,他每天只睡五个小时,还要忍受疲惫饥饿失望的打击,投稿,退稿,再投稿,再退稿,他如堂吉科德向风车发动进攻,用执拗的坚韧等待渺茫的希望。假如说成功和付出是成正比的话,那他的成功毫无意外--却不折不扣的是场悲剧,象是命运的一个刻薄的玩笑,就在他万念俱灰时成功才姗姗来迟,而且不无讽刺地辉煌异常。最后,马丁.依登看破一切,投海自尽。
在现在的我们看来,马丁.依登所处的那个社会有种天真的虚伪,简朴,甚至可说浪漫,人们自得其乐地生活:工人做工,知识分子高谈阔论,小资产阶级附庸风雅。鲜明的阶级烙印清晰地表明了各个阶层人生的的路标,而马丁.依登脱出了自己的轨道成为一个异类。人人都用惊恐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他,在他穷困潦倒的时候他游离在世界之外,他不属于任何阶层,但当他功成名就后,他又拒绝属于任何阶层。
杰克伦敦借马丁.依登的口深恶痛绝地喊出“资产阶级”这几个字,可实际上,依登的幻灭并非因为某个人某个阶级,而是先前视之为神圣的东西在忽然间土崩瓦解。
马丁.依登认为靠写作赚取金钱合情合理,最好金钱的数量取决于作品的质量--这似乎是所有作家的天真的梦想,但是后来他发现根本行不通时,不由不妥协了,以写一些无聊的投公众所好的东西糊口度日,但他内心深处仍坚信自己的才华终究能被世界看清。
可是世界认同他的方式却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同一个依登,同样是他写的文章,同样的阅读的人,为什么在他成名前和成名后截然相反?答案再简单不过:因为之前他是个默默无闻的穷小子,之后他成了腰缠万贯的著名作家。
阶级社会衡量一个人的重要与否在于“身份”,“身价”,其他诸如才干品德等等最后总要归结到前两点上,这些都是因,前面的才是果,而所有的看法都只对结果有效。
成了的才是英雄,败的人一钱不值,这就是现实。现实如今不再是个中性色彩的词,也具有了某种含义。
“现实一点”,就是指抛弃梦想与完美,妥协,融进周围的环境与大众保持一致。
现实最直接的体现就是金钱,现实的金钱就是推动一切的力量。这是现实的男男女女共同认知的唯一真理。在这个真理面前,依登却问道--为什么?
如果真善美是人类追求的东西,为什么人们不赋予它们应有的价值?如果不是,那人类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因为神圣已经成了种可以批发零售的装饰物,神的光辉早已黯淡了下来,世界的支柱不再依靠上帝的意志,人类在挣脱所有的羁绊后却发觉自己一无所依,一无所有,个体的理性与高贵在群体的骚动喧嚣中微不足道,这是一个流沙般纷乱的世界,在它面前脆弱的被撞得粉碎,坚强的被慢慢磨损,清醒注定是一种痛苦。
站在奔腾的浪峰间的依登不能回头不愿逐流,他的死就成了种必然,说是逃避也好,抵抗也好,他终于在宁静的海底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今人再看马丁.依登的故事未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合清理。如果杰克.伦敦稍微把故事的方向扭转一下,好莱坞也许又有了部经典的浪漫爱情故事片,可以肯定要比依登的小说更加成功,大众可以舒口气,慢慢地把整本书看完,叹息也好,热泪盈眶也罢,总之所有的阶层都可以皆大欢喜。
生活对依登也处处留有余地,碰到的人大多是热心的好人,女朋友出身资产阶级却真心喜欢他--既然他只是个穷小子,那她喜欢的就只能是他这个人了,而且他只要答应在女友父亲手下做事,那未来的一切就顺顺利利。
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们在少不更事时渴望改变世界的雄心有多少就是这样的被安抚了下来--而且实事求是的说,这样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可以稳稳当当和和气气,世界也许就此可以清净一点。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人生分为两个阶段:理想,理想破灭。所谓的实现理想实在是句空洞的话,能够实现的理想翻译过来不过是种愿望而已。
象市民一样生活,象上帝一样思考,如果上帝的思考妨碍了市民的生活怎么办?这可真是个棘手的问题,从哲学家们的争风吃醋的历史看来他们已经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可马丁.依登却没有费力去解这个结,也没有轻松地把它抛到一旁,他一刀便斩断了自己和现实间的联系--既然你们是这么平庸、无知的东西,我不和你们为伍罢!
我们没有这样的决绝和力量,因为我们是平庸无知的,但是在某些一闪即逝的时刻,我们会想到曾经有这样的人用怎样的勇气和热情去生活,想起这些不平凡的人忍受痛苦,去找寻永恒持久的东西,义无返顾地把自己的身躯投进深渊,我们应该永远仰望他们在云端的身影,如果人类还有希望,那他们无疑就是那一点不灭的光芒。
向马丁.依登致敬。
向杰克.伦敦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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