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有两种店，是供男人们晚上喝花酒的，一种叫“スナック”(小酒吧)，一种叫“グラブ”(俱乐部)。这两种酒吧的内容与服务方式大多一样，只是俱乐部的场地规模偏大些，但是再大也打不过上海夜总会上下5层，800小姐在籍的规模。
日本人过新年过的是元旦，因此进入12月份，便是进入了迎新年的时期。每一家公司，或者团体机构，无论大小，一般都要在12月举行一次“忘年会”，老总们、上司们请员工聚餐喝酒，让大家忘却一年的疲惫辛劳，类似于中国公司的“年夜饭”。于是东京的大小饭店火爆，一些著名的饭店甚至居酒屋要临时订到餐位，那真成奇迹。
今夜我参加了东京一个经济团体的忘年会，喝完第一轮酒后，会长先生说“二次会”一定要搬到银座去开。于是，一部分身心自由的人搭乘出租车浩浩荡荡前往银座。
银座是日本最大的商业区，其实也是日本最大的酒吧区。离开银座大道往小马路走，你会看到每一栋楼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小招牌，每一块招牌就是一家酒吧。换言之，一栋楼里如果有30个房间的话，那就意味着有30家酒吧，而且互相井水不犯河水。
欧美的酒吧大多是一群男女站在吧台前，或翘着屁股坐在吧台前喝酒的印象。日本把酒吧文化引进后，增加了日本古时女人陪酒陪唱的传统元素，创造出了独自的“酒吧文化”，而银座便是这一座“酒吧文化”最强烈的示范地。
车在一栋楼前停下，妈咪就已经在楼下等候。妈咪是个50岁左右的日本女人，一身和服异常的得体，看得出一份标致。
替客人拎包，是妈咪需要做的第一件事。虽然我们有好几个人，但她会一眼判断出谁是最重要的客人，并把客人的包拎过来，还抢着去按下电梯的按钮，轻声细语地把客人引进，一个劲地问候：“圣诞节到了，夜里已经很冷，没冻着吧？”
妈咪开的酒吧属于俱乐部的规模，里面可以容纳20多位客人。当我们进屋时，已经有小姐在门口等候，替我们脱外套和存包，并把我们引领到座位。
店里除了妈咪和2位酒保之外，还有5位小姐，都是日本人。所以，当妈咪听说我时中国人时，还挺兴奋，开头一句便是：“北京雾霾好大，天安门城楼还看得见吗？”
妈咪在6年前到过北京，因为一个男人小住过几天。我问她记住几句中国话？她想了想，说：“你好，谢谢，便宜一点儿好吗？再见”。
银座酒吧的规矩，是一位小姐陪着几位客人围着一张小桌子喝酒。喝的酒，最多的是威士忌。最标准的喝法是加冰块加水，如果喜欢喝烈性酒的话，那就是冰块上直接加酒，就“干喝”。小姐的任务，是给客人做酒，陪客人聊天。配的零食绝对没有中国夜总会那样的豪华，没有水果拼盆，也不可能有鸭脖鸡翅，只有一小蝶花生米和葡萄干。你想动手动脚，那可没那么容易。所以，日本人把酒吧生意，叫做“水商売”——酒里加水便可好好赚钱，没有其他多余的色彩。
银座的酒吧有一个很传统的规矩，客人是不可以将小姐带走的。也就是说，银座的酒吧是没有出台的店。如果有酒吧秘密做“酒肉生意”，那么，从法律角度来讲，是违反了《风俗业法》，面临抄家逮捕。从行业来讲，就有可能遭到排挤。当然，话是这么讲，小姐和客人在上班时间之外偷偷约会，那就另当别论了。当年日本首相田中角荣就把酒吧小姐的肚腹搞大，最后秘密纳为外室，是为一例。
我在日本20多年，还没有一个人去酒吧喝酒的习惯。一方面是觉得一个人去喝酒挺傻，另一方面觉得就喝几口水，与小姐聊一会儿天，就要花费3、4万日元，太不划算，还不如找一个心仪女人一起吃饭喝酒来劲。但是在日本，无论是有家室，还是单身汉，去酒吧喝酒是常事，尤其是在公司里担任一定职务的干部，或者在政府机关里工作的公务员[微博]，这种喝酒属于普通的夜生活，不违规，更不违法。以前去熊本县讲演时，夜里是当地的市长带我去酒吧喝酒。妈咪说，市长在还没有当市长之前就来这个店里喝酒，那时妈咪年轻，如今市长大人已经对妈咪不感兴趣。
在酒吧里喝酒的话题，大多是社会新闻与风月故事，能够一起聊政治话题的小姐，那是属于高配。银座酒吧的小姐们，估计一半是普通的公司白领。陪我们坐的两位小姐，都是夜里兼职的小白领，因此聊日美安保，还能聊出一些话题。
妈咪本人估计是很少看报纸，也没有时间看电视，因此她总是会问一些“你老家在哪里？”“这事怎么会这样？”之类不着边际的话。但是，今夜她给我讲了一段故事：“这家店已经开了30年了，你看我今天的这一件和服好看吧？这可是以前的妈咪去世时留下的，我拿了好多件。我以前也结过婚，后来离了，做夜里工作的，照顾不了家。”我问她“现在有男朋友吧？”她说：“你看我有吗？”哈哈，就是不告诉你。
离开酒吧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妈咪和小姐下楼送行，小姐们穿着光臂的连衣裙瑟瑟发抖，但是依然在寒风细雨中目送我们离去——这是银座的铁规则，再冷，也必须把客人送上车，或者目送远走，自己回去吃感冒药。所谓“诚心才能换来回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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