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智美还有一个叔叔,专门负责给智美安排课外辅导及相关日程,录制来不及上的课,开车接送等。我经常接到智美叔叔的电话。智美家还有一个阿姨,经常做一些精致的小食品,如水果拼盘、果汁酸奶,定时会送上她的书桌。
这个在七中育才隔壁租用的房子,看上去朴素实用,家具略旧。一进门,像教室一样安静,首先映入眼帘的客厅,极似国内许多高校的“文印作坊”——台式电脑、复印机、打印机、办公桌、旋转椅——设施一应俱全。
坐在客厅电脑边的,常常有一位老师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为智美准备或整理资料。有时坐在那儿的是智美的数学老师,有时是语文老师,有时是她的叔叔。
智美爸总结地很精辟:他们家,智美就是中间的那颗行星,家里面每一个人都是卫星,中心思想就是围绕着她转。说完后,智美爸会若有所思地微笑。
她如何冲破权威教育体制
可是,一家人围着孩子转,这显然与大多数人的教育理念违背。孩子会不会太依赖父母?孩子的自理能力会不会太差?孩子会不会是被推着走,没有自己的目标?这说到底,不仍旧是“优秀的绵羊”么?
我认为,这样的判断过于行为主义(Behaviorist)。行为主义被推到极端,会假定人只是外力的应激者,如同巴普洛夫的狗、膝跳反射中的青蛙大腿。如果一个孩子,没有了渴望,却像“阿尔法狗”(AlphaGo)一样,通过大量“刷题”(即:建立数据库+大数据分析)就能取得优异成绩,这必定不是人类。
从小学二年级算起,我前后教过许智美7年时间,在我眼里,不同于许多人的猜测,她是一个情商颇高的孩子。我将许智美颇高的情商归结于“同情共感的想象力”(Empathetic Imagination)。这种能力常见于接受过博雅教育(Liberal Arts Education),有一定批判性思维(Critical Thinking)的孩子。
博雅教育,也称通识教育,即接受大量的人文、社科、科学读物的熏陶。简而言之,要读各种所谓的“闲书”。而批判性思维,体现在不是简单地服从权威,而是去独立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再做出判断。
问题是,许智美在“威权式”(Authoritarian)的教育体制里能爬到食物链的顶端,又怎么会有时间去做这类功课呢?答案是,从小有时间,可以培养;长大没时间,可以挤时间。
据智美回忆,她6-9岁的时候,跟着一个贴身美国外教Zach。这位美国青年,在我第一次见他时,正好准备离开中国回美国。9-12岁时,智美的外教换为英国瑞典双国籍的Cecilia。
我问智美,你接触批判性思维(Critical Thinking)的渠道有哪些。她想了想,答道:在中国的普通学校里应该学不到批判性思维。自己从小和Zach, Cecilia一起的时间很多,会潜移默化地受到一些他们的影响。还有英语作为媒介和VPN(翻墙)的帮助,可以看到很多英文的资料。久而久之,就有了一定批判性思维。
原著阅读班的砥砺成长
值得一提的是,智美六年级时,我开了为期一年的原著阅读班。班上集聚了成都市英语最优秀的一批孩子,不少在CCTV“希望英语”演讲与风采大赛中晋级过全国前5强。
我们这个班每周上一次课,从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的《动物庄园》(Animal Farm)讲起,后来逐句讲完了他的旷世杰作《1984》;中途我们读完了一本牛津通识读物《动物的权利》(Animal Rights);最后我们还畅游了500多页一本由威尔·杜兰(Will Durant)著的《哲学的故事》(The Story of Philosophy),从前苏格拉底哲学家(Pre-Socratic philosophers)说起,直到讲完尼采(Nietzsche)。
安排这四本书,的确是有意为之。乔治·奥威尔反乌托邦式的描写,对所谓极权主义和意识形态桎梏,有着摧垮拉朽般的揭露作用。威尔·杜兰对哲学史细致生动的叙述,是建构思考模型的绝佳读物——每一位哲学家就是一种模型的提出者;哲学史就是一片片血淋淋的思维战场。
先破后立,让板结化的思维产生裂缝;立起来的,是一种基于通识教育的批判精神(Critical Thinking Based on Liberal Arts Education),一种祛魅后追求真理本身的热情(Passion for the Truth after the Disenchantment)。
最近,我让智美举出5本自己最喜欢的英文原著。她的回答:
1984、 The Kite Runner 《追风筝的人》、Notre-Dame de Paris 《巴黎圣母院》、The Minds of Billy Milligan 《24个比利》、The Selfish Gene 《自私的基因》。
我窃笑,《1984》和《自私的基因》上榜了。《自私的基因》是今年通过视频教学给她导读的。
2016年通过视频,我在芝加哥给智美导读了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的旷世杰作《自私的基因》(The Selfish Gene)。我们试着用以基因为单位的“激进版进化论”,解释动物的万千行为。
下面我们将探讨面收窄,聚焦智美的英语学习。大体上,英语学习包括输入(In-put)和输出(Out-put)两端。她英语的输入端,有如下元素:贴身外教、原版书和杂志、TED演讲(五年级开始,我在课上开始放给她看);那么输出端,不得不提及英语演讲。记得智美小学2年级刚来到我的班上,她发音很棒,但十分腼腆,声音好似蚊虫。后来经过魔鬼式训练,她渐渐有了演讲范儿。
2010年,智美小学3年级,参加了CCTV“希望英语”演讲和风采大赛,获得四川省小学组冠军,全国第五名以及最佳语音奖。其间的心路历程,且看我在推荐信中这一部分的描述。
2010年,许智美获得CCTV“希望英语”演讲和风采大赛四川省小学冠军。她扮演从画框中走出来的蒙娜丽莎。
英语学习是许智美生活的一个缩影。有些东西应该幼时培养,比如智美贴身外教打好的语音基础;有些东西必须打破,比如“一猫一狗之式”的教科书。我常以《新概念英语》1-3册作为反面教材(《新概念英语》4不错,有不少耐人寻味的名篇名作);有些东西最好挤时间,比如原著阅读,读一些类似《1984》、《自私的基因》的“闲书”。又比如针对孩子的情况,松绑一些被学校垄断的时间。
许智美到底为何成功?
如果把许智美的学习视野拓宽——英语、数学(华赛、奥赛双一)、钢琴(连续六次获得成都市优秀艺术人才钢琴组一等奖,三次获得十佳)、芭蕾舞、二胡、游泳、骑马、跳高(拿过全校第一)、滑冰(能做“燕式平衡”)——你会不禁提出一个悖论。
这个悖论涉及“宽度”与“高度”的辩证关系。(注:智美在自我介绍的最后说:“我坚信宽度决定高度”)针对这个关系,可以追问出以下三个问题:许智美到底是专才还是通才?是“偏执”还是“平衡”?是以赛亚·伯林(Sir Isaiah Berlin)所说的“刺猬”还是“狐狸”?